11.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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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易没有否定,反问:“那你的意思呢?”

    萧成钰沉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朱易,说:“我不知道舅舅和皇后到底是如何筹划的,虽然我能感觉到皇后最近大约是想搞点大动作出来,但她眼下还未交待我如何行事,那么在那之前,我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我这人天生就不是勾心斗角的料,可惜偏偏生在帝王家,父母亲情、兄友弟恭这些从我出生开始就再无缘分,以后的路如何走,我都会听你们的。可眼下我却并不想事事都以阴谋论,四哥的情况我了解……我知道你想说人有千面,他可能是装的,但即便是装的,我也不希望刀子是先从我手里递出去的,你能明白吗?况且即便是装的,一装二十年,假的最后也许就成了真的,说不定他确实天生只想做个逗鸟遛狗的富贵王爷呢?”

    朱易盯着萧成钰的脸审视了一会儿,手上顿了一下,缓缓松开,重新举起小扇,脸上又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殿下这话说得在下好不齿酸,好像我已经成了那要打鸳鸯的棒槌,殿下想怎样就怎样吧。小的劳心劳力,不就是为了尽量让您顺心遂意嘛。”

    萧成钰自然是将他最后一句话当放屁。

    ……

    萧成珺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他身旁还跟了五六个,各个锦衣华服,一看就不是下人,都是跟着他出来找鸟的。

    萧成钰看了朱易一眼:来刺探敌情的人需要带一群累赘吗?

    朱易将手里那把小檀木扇子别在腰里,负手仰头看天,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萧成钰对他这种不要脸行径嗤之以鼻,正了正情绪,脸上带出点恰如其分的浅笑往前走。

    茶社里种满了竹子,竹林间修了青石小径,萧成珺就站在小径那头的另一间包厢门口,看到成钰出来时他显得有些诧异,接着就眯眼笑起来,原本不小的一双眼睛被一脸肥肉挤成两条缝,手里提着个掐丝鸟笼朝这边过来,鸟笼里就圈了那只差点在朱易手下归西的臭鸟,他身后跟着的人也亦步亦趋。

    萧成珺往这边边走边笑道:“方才听这畜生骂街,我就知道这东西闯祸了,正准备过来赔罪,没想到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老七你今天不是去接……去南苑了吗,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后面几个人听萧成珺说话便知道了成钰的身份,都连忙行礼,也多少带了点好奇地打量一番这位一直对外称病不露面的七皇子。

    萧成钰从四人身上一扫而过,见其中一人长得秀美,多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原来是个穿男装的女娇娥。

    那姑娘大约只是为了出门方便,并没有特意掩饰,嘴唇上还涂了胭脂,原本正在盯着成钰细瞧,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立马红了脸,垂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皓颈,悄悄往后面躲了躲。

    萧成钰:“……”

    之前一直跟些糙汉们厮混,她倒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魅力。

    那八哥看到朱易在旁边瞪它,在笼子里扑棱扑棱一阵乱飞,嘴里尖利地喊着:“敢害你祖姥姥!生孩子没屁-眼的混账东西!”

    “嘿!”萧成珺猛地将一双小眼瞪大了,随手从旁边的竹杆上截下一截细软竹条,朝着笼子就抽过去:“小畜生骂谁呢你!混账东西!看我不治治你!”

    被这鸟一打岔,萧成钰便笑着将那话题扯开:“一听四哥说话,就知道这鸟是跟谁学的了,我听说四哥的鸟养得好,上次登门没见识到,恰好今天一饱眼福了。”

    那鸟被打得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哀哀地叫着:“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萧成珺这才想起将身后几个人给成钰引见了,但头衔一大堆,她就记住那女孩和她旁边瘦瘦高高的青年被简单介绍了个工部赵侍郎家的两位公子。

    成钰也只是有点爱美之心,觉得这对兄妹长得不错,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闲话两句罢,与那一拨人告辞离开,出了茶社大门,朱易手里多了一个鸟笼,他正拿着一根细竹条捅鸟,逼着它说吉祥话。

    萧成钰站在茶社门外等人牵马,瞥了朱易一眼,揣着手啧了一声:“你开口讨要,人家立马送你了,不怀疑我四哥派了这只鸟当卧底了?自作聪明闹个没脸,结果来欺负只鸟算什么本事?”

    朱易将刚才受的鸟气出了,扔了竹条,没好气地说:“行行行——小的心肠歹毒恶意揣测,殿下英明睿智机敏过人,行了吧?”

    萧成钰看着朱易一脸“你就等着将来被人坑吧”的表情,嗤笑一声,接过旁边小厮递过来的马缰翻身而上,笑道:“表兄心意小弟心领了,只是你这莲藕心眼还是省着点用吧,万一将来心眼磨粗了连狗头军师都没得做!”

    她说完准备离开,朱易又叫了她一声,可等她回头,他却又闭嘴了。

    “兄弟,有话直说,可别指望我来猜中你的心思。”

    朱易瞥一眼她额头上那个细小的伤口,犹豫了一下,道:“今天之事,你也别放在心上,舅母这几年一直这样,脾气不好,但其实她心里还是心疼你的……”

    “嗤——”萧成钰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鞭子往手上缓缓缠了两圈,“又不是个娘们儿,我还不至于脆弱到受伤了,得了,我先回了,早上刚接了旨意给我个封号,白天就搞了那么大阵仗却无功而返,那位不定得怎么训斥我呢!”

    回宫之后,成钰去两仪殿内回禀皇后不愿回宫,皇帝果然不负她所望地脸黑如锅底,只是不知他心中气的到底是皇后的不知好歹还是成钰的办事不利。

    本来已经准备好挨骂罚跪了——这事儿她一贯熟门熟路。只是她有点忘记自己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原来对付小孩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而皇帝不知是亏心还是怎地,除了脸色难看,竟然只是数落了她一顿,就痛快让她滚了——时间不长,外面的西洋钟也就“才”响了两次而已。还挥退了宫人,没让她在奴婢面前丢人。

    她跪在地上听了一个时辰的斥责,起身的时候,皇帝突然放轻了语气对她说:“老七,你经过战事,懂得黍民之苦,朕兢兢业业二十多年,当真夙夜难寐,也未能让大燕恢复昔日繁华。西北柔然、北夏女真、南疆刘宋,还有东瀛南洋这些蛮夷番邦,五一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中原沃土。上一次内乱让我们丢了北京,如今依旧未能收回,朕已经是愧对列祖列宗了。大燕经不起内乱,朝堂也不能刮起吕霍之风——”

    听到这里,萧成钰抬头看去。

    “朕知道你宅心仁厚,过往对你严厉,也是因对你寄予厚望,盼你能有箕子、比干之能。你母后……”皇帝顿了顿面有难色,“唉,算了,多说无益,回去歇着吧,你就当朕什么也没说。”

    成钰看向皇帝,他虽精神抖擞,但年纪到了,脸上的皱纹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她这个父亲没上过战场,但该狠心决断的时候却毫不手软,几年前牵涉甚广的案子他眼也不眨地批了,五十多颗人头一刀下去就没了。他大约觉得她确实仁厚实诚,做戏也不肯下功夫,如今脸上刻意的温柔慈爱,无论如何看着都是无比假惺惺。

    成钰垂眸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一直以来觉得转不动的脑子却突然绕得飞快,满心满眼都是“不能有吕霍之风”“盼你有箕子、比干之能”,谁是吕霍?又如何做比干?她若不甘心呢?难道是要如了皇帝的愿,主动去与皇后反目吗?算盘打得也是忒精。

    她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合适,垂头道:“儿臣蠢笨,劳父皇费心,但儿臣自然是以父皇母后为先,惟愿帝后和睦,此乃社稷之福。”

    皇帝打量着萧成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大约是觉得这个儿子战场上舞刀弄枪还行,却是个西葫芦脑袋屎包肚子,白瞎了一副好皮囊。若是其他人,这么明显的意思必然已经听明白。他觉得有些没意思,不再说什么,挥手让她退下。

    ……

    成钰踏进两仪殿时日头还斜靠在西边偏殿的殿顶上,出来时头顶已经满目繁星。

    两个太监持灯上前引路,她站在阶下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大殿如同一头蛰伏沉睡的狮子,即便暮年,却威风依旧。

    萧成钰天生没什么远大志向,上辈子做过最意志坚定的一件事,就是毕业两年内马不停蹄地到处考公务员,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政府系统,端着铁饭碗,坐上个冷板凳。没有职场争斗,每天陪着一群中老年人喝茶八卦嗑瓜子,周末相亲,乌龟王八看对眼了就结婚。

    她连小三都没斗过,做过最大胆的事情是用酒瓶子砸破了渣男脑袋,将苍白的婚姻砸了个支离破碎,一辈子人生简直从脚指甲盖到头发梢都沉闷无趣到人神共愤。

    可如今回头去看,她竟然有些怀念那时的日子,即便偶有不顺,但不必每日提心吊胆。

    之前在外面的六年即便再苦再累,她也没觉得比现在更累。她倒有些怀念做斥候的时候埋在沙窝里两天两夜不动弹的感觉,起码比在这熏满了一两值千金的龙涎香的暖殿里呼吸起来更痛快顺畅些。

    这片刻的功夫她将自己在这里的十几年光阴拎出来扒拉一圈,皇帝的话字字句句占了一脑子,却是头一次生出一种叫做“不甘”的念头来。

    比干?拉倒吧,她的心肝恐怕别人吃了要把肠子拉出来。

    ……

    皇帝赐下来的“平王府”原是个封侯的将军府,后来那位将军犯了罪降了爵,宅子太逾距,就被内务府给收了回去,如今荒废多年,自然不能直接住人。工部一番筹划,便雇了工人翻新。

    而在王府修好之前,成钰依旧住在皇宫,为了避嫌,即便知道赵祥和仍在京城,她也没去拜访过一次。多数时候她是去寻六皇子萧成安,提前看看他新写出来的话本找点乐趣。

    萧成安化了艺名在民间一家私人作坊出的报纸上连载故事,据说因他新写的志怪话本《琳琅记》,那家报纸的印数节节攀登,每出一次必定抢空。他写的都是些缠绵悱恻的情爱故事,最得闺阁小姐喜爱,甚至京城某家千金已经放出话来,若能寻到话本作者,定要以身相许。

    还好萧成安这些年把这个秘密捂得严实,除了他自己和贴身内侍,就只有成钰知道。成钰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保证过不说出去,如今锦衣夜行,当真心中痒痒。

    随着王府的修整,老天爷又下了两场雪,一场比一场冷,转眼就过了冬至,进了腊月。工部终于来禀报,王府修缮完毕,能入住了。

    成钰提前去逛了一圈后发现,工部的官老爷们也真没跟她客气,她说简单着来,结果除了将大门刷漆翻新、门口换了两只石狮子之外,里面还真是能省事就省事。

    不过她也没计较,有个瓦片能避雨就成,只是秦嬷嬷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搬着行李进府的时候,脸色不是特别好。

    民间有暖灶之说,她定了日子,准备腊月初八晚上随便请几个关系近些的人过来应个景,结果不知是哪个长舌头的传出去话,当晚来了一拨又一拨。

    朱易自然是少不了的,随后萧成乾就到了。萧成安不良于行,还要窝在房间赶话本,只托人送了礼。而萧成珺自己来不说,又带来两只讨喜还不骂人的八哥,还领了一大群富家少爷,其中就包括上一次在茶社见过的赵氏兄妹。

    赵祥和竟然也过来了,带着她的开蒙师父章老的两个儿子一起登门。

    原本计划的暖灶小宴自然泡汤,王府里人手不够,厨房忙不过来,只好去外面酒楼里叫了几桌酒菜送来。正堂内下人来来往往不停,一群少年坐在一起,两杯酒下肚便没了拘谨,彻底熟稔了,猜拳的灌酒的说黄段子的,吵得让人脑门都要掀开。

    宴席到一半的时候,竟然连最小的萧成玮也来了,还领了个鼻梁上挎了厚厚琉璃镜片的五皇子萧成玚,至此,一场酒宴彻底沸腾上了天。

    这一晚,大约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暂时没有再想着给谁下绊子,给谁插刀子,皇家的兄友弟恭,有时说难其实也并不难……

    屋外穹顶漆黑,鹅毛大雪飘零而落,仿佛要把整个天扣下来,绵延起伏的屋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离得远了,宽阔的街道上依旧能听到平王府的吵闹大笑声。

    而距离平王府两道街外的段府上一片静谧,穿过厅堂楼阁,后院一间寝房之中,须发尽白的段老爷子被丫鬟服侍着脱了鞋子,将双脚伸进冒着腾腾热气盛了药草的木盆子里。

    他老人家年近八旬,耳朵竟也不背,听到外面动静,不等敲门,便开了口,苍老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是小五吗?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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