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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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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伊斯特城。

    “还有多久才能到?”从马车里传来一声娇娇软软的问话,声音悦耳如黄莺啼鸣。

    随着这句话话音刚落,便有一只纤细而洁白的手从马车中伸了出来,挑起半边珠帘,露出一点雪白的衣角,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这是上好的珊瑚丝制成的外袍,颜色越浅,价格越高,尤其是这种雪色的料子,怕是短短一尺就要百枚金币。

    驾驶着这辆珍贵的香柏木马车的骑士衣襟上刺绣着千瓣玫瑰的家徽,无声而骄傲地向着周围的人们宣布,他是“玫瑰骑士”斯佩德家族中的一员,是有资格进入伊斯特第二道城门的人,然而眼下,这人只能给马车中的贵族少女作车夫,还要诚惶诚恐地回道:

    “少君侯,马上就要到了,已经临近第二道城门。”

    东奥斯曼帝国,定都伊斯特城,素来对等级之分最为看重,因此伊斯特城的三道城门内分别居住着平民,贵族和皇族,彼此之间不得通婚,如无要事,三道城门每日只开一次,只有持有通行令的人才能从三道城门之间经过。

    这辆马车里端坐着的,便正是第二道城门之内居住的、世代拱卫皇族的名门之一,玫瑰骑士斯佩德的少君侯,年轻的继承者显然是被刚从遥远的海滨之地接来,看她身上这件衣服便能窥得一二分,怕是这个小姑娘最好的衣服了,千金难买半片布料不假,款式老旧却也是真。

    玫瑰骑士斯佩德素来注重血脉与力量的双重传承,每年的少君侯选拔都是要甄选剑术优异的胜者担任的。然而这个从衣着到声音都给人一种温暖而柔软的感觉的女孩子,不仅来自遥远的海滨——换言之,不是从斯佩德世代居住的第二道城门中选拔/出来的,而且从她身上看不出丁点儿剑术高手的影子。

    真让人疑惑得紧。

    不管外人怎么怀疑,负责接送她的骑士却始终对她毕恭毕敬,在过第一道城门的时候还往车里递了块手帕,以防这位娇贵的小姑娘被灰尘呛着。

    迎面而来一辆由双翼天马拉着的华贵马车,那些天马们被养得膘肥体壮,鬃毛上系着长长的青色丝带,车上挂着的帘子上,明晃晃便是皮尔斯皇族的徽章,连掩盖都懒得掩盖了,一看就是那些行事高调的人的一贯作风。

    斯佩德世代拱卫皇族,并要为其献上永世的、终生的忠诚。这条对玫瑰骑士来讲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的“铁律”,已经深深镌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正在赶着车一路往回走的骑士当即便把马车赶到了路边并跳下马去,深深地弯下腰,恭送那辆华贵程度更胜不止一筹的马车往城门行去。

    那位坐在车中的皇女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指甲呢,猛然看见这么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路边,突然就来了精神,招手唤来自己的侍女笑道:

    “天哪,刚刚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可是玫瑰骑士一族的马车?”

    侍女永远摸不准自家皇女的心思,只能揣度着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的,皇女阁下。”

    “那正是斯佩德的马车,从车辇的损耗程度和风格来看,怕是刚从遥远的海滨,将那位传说中的少君侯接回来吧?”

    皇女一听,便兴味索然地放下了帘子:

    “哦。”

    ——斯佩德的少君侯?皇女继续开始拨弄指甲上那些闪亮亮的装饰品,漫不经心地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谁不知道这个少君侯,其实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呢。

    玫瑰骑士斯佩德,作为第二道城门内有头有脸的贵族,素来一举一动都备受世人关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比起第一道城门之内那些装腔作势、常年不踏出皇宫一步的王族们,这个用千瓣玫瑰做家徽,用铁血手段管理家族,全族上下无不精通剑法武装到牙齿的斯佩德一族,更受人们的喜爱一点。

    举个例子,昨晚斯佩德家主夫人在宴会上穿了珍珠白色的长裙,那么下个月,你就再也无法从平民们居住于内的第三道城门的道路上,看到除了白色系之外的别的颜色。

    换句话说,斯佩德的一草一木凡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城门内外的人们周知尽详,而斯佩德的新任少君侯是要从海滨之地接回来的这码事,简直就是“除了当事人大家都知道”的保密失败的典型。

    然而当事人表现得比谁都要淡定。只见阿黛拉抬起指甲吹了吹,如果刚刚过去的那位皇女能看见阿黛拉现在的动作的话,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阿黛拉的动作和她刚刚做的一样,分毫无差!

    如果不是阿黛拉有着能透视一切的眼睛,那么就只能说这位年轻的少君侯眼光过分锐利,只是隔着薄薄的帘子,便已经洞穿了车中端坐着的皇女的一切行为!

    就在阿黛拉的马车前轮刚刚进入第二道城门的时候,那场让她扬名东奥斯曼帝国的刺杀,在密谋多年、策划许久之后终于来临。

    暗黑色的匕首无声无息地从马车底部送了上去,尖锐的刀刃一路切开华贵精致的涂漆切开造价高昂的香柏木,在即将按照他们的构想,切开阿黛拉的身体,让鲜红的血和肉与森森的白骨分离,让腥甜的红雨泼洒在空气中之时——

    “啊呀。”

    年轻的少君侯也没做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徒手捉住了那把匕首的侧身,明明是白皙而纤长的一只少女的手,却让身经百战的精英刺客都瞬间动弹不得了。这人心下大惊,暗想果然斯佩德的少君侯都是不好相处的人物,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管你多年少惊艳的天才人物,今次也要把命留在这里!

    刺客联盟从来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凡是策划的大规模、针对重要人物的刺杀,绝对不会只派出一个人来。

    就好比当下。

    在这第一轮刺杀者失手的关头,十三只淬了毒的箭矢连珠射来,破风声尖锐而凄厉,接近无色的箭矢被尽数隐藏在空气里了,要不是阿黛拉眼神好,反应够快,向后猛地一仰,任凭那十三支无色毒箭擦着她的衣角钉进马车壁,恐怕当场就要被炸成筛子了!

    生死一线之时,她开口了:

    “我初来乍到,对贵地的许多规矩都不太懂。请问……伊斯特城第二道大门之内,是容许暗杀者来去自如的么?”

    为她驾车的骑士刚刚为了躲避向他涌来的毒针早就滚到了地上去,衣衫凌乱,尽是灰尘,他擦了把头上的冷汗赔笑道:

    “按理来说不是的。”

    斯佩德拱卫皇室,自然要对第一道城门之内的皇族们负责,可以说凡是第一道城门之外,斯佩德家主和少君侯所在之处,任何人不得擅自解刀兵,更别提动武了。可是现任斯佩德家主生性过分温柔不果决,以至于这条禁令已经慢慢演变成了笑话一样的存在。

    “我就说嘛!”阿黛拉欢喜地松开了一直制住的匕首刀身,在那个刺客决定撒丫子逃窜之时——

    长剑出鞘!动如蛟龙出水,静如寒夜清光,阿黛拉连看都不用看地将隐藏在车底下的刺客一剑穿心,那把自几十年前便再也无人能使用的长剑终于在时隔多年后被新任的少君侯从沿海之地带到了都城之内,并即将凭着这把剑掀起腥风血雨了!

    她掀起帘子出了马车,便有第三轮刺杀者联袂而至了,这已经不算暗杀的范畴了,而是明目张胆的刺杀,那些训练有素的刺客们手握利剑短匕,动作精而不乱,向着阿黛拉浑身的要害处直直攻去,脖颈,胸口,手腕,没有一处脆弱的地方不暴露在他们的兵刃笼罩之下,那名骑士惨叫了一声,显然是被某位刺客的带毒的飞刀给误伤了,结果就是这么一小会的功夫,他便委顿在地,接而化成了一滩血水。

    阿黛拉抬起眼。

    她的眼珠是非常浅淡的蓝色,在此时和着周围的鲜血与尘土,在惨叫与杂乱交错的背景音下,竟生生有种诡谲而美艳的错觉。她将长剑横于胸前,轻声笑道:

    “诸位。”

    “我记得我曾经警告过——”她话音未落便出了剑,本来名为“胜利”的这把长剑是正义和光明的代名词,在她手里却被使出了灵动狠辣的感觉来,绕过为首攻来的三个打头炮灰,身形一动,长剑与短匕相撞,赫然便在一个照面间便认出了刺客中实力最强的掠阵者,借着这一撞之势,她整个人都浑似没有重量一样地飞了起来,剑尖微颤之下,便把站在最后的那位手握短匕的最强刺客给捅了个透心凉,长剑去势未止,连穿两人之下——

    “诸位刺客联盟的来者。”阿黛拉此时终于把话说完了,周遭的刺客终于抓到了她去势已老、来不及变招的空隙,抄起手里的武器便向她涌去,阿黛拉敛眉垂目一笑,竟有些婉约的柔和意味,然而她手下的动作是截然相反的狠厉,她并没有像刺客们想的那样把长剑拔/出来再招架,而是就着深埋于尸体中的姿势,将那几具尸身一劈为二,去势汹汹,直接将她自己带的转了个圈,把周围胆敢觊觎她姓名的刺客们全都拦腰斩断!

    她的剑术不属于眼下的任何一个已知流派,而是兼具了实用性与机动性的新剑法,大开大合处有之,灵巧狠辣处亦有之。新上任的、甚至还没来得及进入伊斯特城第二道大门的少女挽着长剑,目光一转,便在七零八落的尸体和四下逃窜的人群里见到了刺客联盟的首领伊格纳兹,便拄着剑似笑非笑道:

    “听着,那边那位首领。”

    “我要重建这失序的铁则,今后凡我所在之处,吾身即为法度,所有人,不得过伊斯特第二道城门半步!”

    残阳如血,云诡波谲。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她白金色的长发上,让人恍惚间觉得……

    这是一位有着铁与血一般的灵魂的女子。

    她盛开之时,定要比斯佩德的千瓣玫瑰还要娇艳,她的身价必定要比黄金还要昂贵上万分,然若有胆大妄为、意欲攀折者,便会被刺破手指,只能咽下自己的狂妄所酿成的苦果!

    伊格纳兹回到刺客联盟后,曾有无数同行和对头或心怀好气与怜悯或纯属只想看笑话来问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悠悠然道:

    “我见到了一朵黄金玫瑰呢。”

    “传令下去,斯佩德的铁则被重建了,从此伊斯特第二道城门之内,千万不要在那位新上任的少君侯面前动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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