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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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同样看了看那个趴在垃圾堆里、穿着校服的学生。
“这个倒好像确实是昏迷了。”他低声道：“不过身体没有大碍，只是……”
颜宁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餐巾纸，手垫着纸巾将那学生的头拨了过来。孤零零的路灯下光线昏暗，但透过灰土和泥水还是勉强看到此人无关轮廓，依稀能分辨出仿佛是学校里某个颇为飞扬跋扈的李姓纨绔子弟。只是现在这张本来还能称上英俊的脸鼻青脸肿涕泗横流，可找不到当初的不可一世了。
江罗吃了一惊：“这是打架啦？”
说完他就知道自己犯了蠢——以顾权临走的状态，只有别人痛殴教育赏他重伤的可能，怎么还可能有把人打晕的力气。况且垃圾堆边居然也能睡着，那就更是莫名其妙。
这一堆谜团当然只有顾权才能解释。于是颜宁将手再次伸进了衣兜，又摸出了一瓶小小的便携驱蚊水，在顾权的鼻子下轻轻一喷——这款驱蚊水溶解药液与香水的溶剂是酒精，直接喷入鼻腔后刺激黏膜，瞬间就能把人辣得鼻涕连连。果不其然顾权吸了几口后浑身抽搐，仰着头便打了几个极大的喷嚏，吹得旁边的废纸都在乱飘。
然后他唔的呻\吟了一声，头又歪到一边去了。
颜宁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人依旧一动不动。而且呼吸浊重声音响亮，江罗还隐隐听到了鼾声。
“又睡着了？”
颜宁蹲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还是把瓶子塞回口袋。他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尘土，转头看向江罗：“你来掐一掐他的人中吧。”
江罗愕然一惊：“什么？！”
这种要求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江罗亲自动手掐的人中，可不等同于颜宁或者一般人的手笔——也许是因为幼年看电视太多，江罗的潜意识中所牢牢记住的全是那些无论主角配角龙套为何昏迷，只要一掐人中就能嘤咛一声婉转醒来的俗套桥段，于是在他诡异天赋的作用下潜意识扭曲现实，渐渐的竟然真有了这样诡异的本事——无论昏迷的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只要他上手往鼻下一寸轻轻一掐，那么一刻之类口鼻颤动，人当即就能醒转过来。——但这样的立竿见影并不是没有后果。被轻轻一掐后病人只要睁开眼睛，那么下一秒钟就是一声尖锐悠长仿佛杀猪的惨叫，无论你是否忍得了疼痛——据当时颜宁亲身实践后评价，这一声也许就是江罗幼年时幻想的“嘤咛一声”。
现在顾权不过睡成了一头死猪并不是什么重病，劳江罗出手当然是杀鸡用了牛刀绝无不醒，但要是一声长号“嘤咛”出来，他们又该如何收场？思虑及此容不得江罗不犹豫，但颜宁那边却似乎早有顾虑，直接从兜里摸出了所有的纸巾和一团包装塑料：
“捂住他的嘴吧。”
于是二人分工，总算在掐完人中后堵住了那一声长号。顾权瘫在垃圾箱上被捂着嘴嚎完，终于算抖抖颤颤的睁开了眼睛。他哆嗦着嘴四处瞟来瞟去，瞟到了身边趴着的李某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脑门当的就撞在了
“你认识他？”江罗忍不住好奇：“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顾权又打了一个哆嗦，转头看了看颜宁（他在用最后一张干净的纸擦手），又转头看了看江罗。他的神色惊惶得像是柔弱无助、只会“嘤咛一声”的少女。
“我当时刚到小卖部买到养易乐……”
据顾权交代，他当时是希望将养易乐速战速决——如果实在耐受不了要呕吐，那么就提前找个垃圾箱预备解决。所以他到小卖部买了一瓶，专门挑最偏僻的地方找垃圾桶，结果刚刚走到某个暗处，身后就突然哇的一声大叫，一个人从暗处猛地伸手，抢走了他刚开封的养易乐。
“然后呢？”
“然后？”顾权打了个嗝，眼皮微微颤了颤：“然后我就认出来那是五班的李季，他跟我关系一直不好，估计是晚自习出来乱逛，看到了我要挑事……他当时从我旁边跳开，举着酸奶就要往下倒，结果——结果——”
“结果？”
“结果他全身就突然抽起来了，脑袋上下乱点牙齿打战两只手乱舞乱动把酸奶洒了我一身一脸。当时我吓着了跑过去要抓住他，结果他一掌把我推开，我往后一栽站不稳，却看到他眼睛里全是血红血红的……”
说到这里顾权打了个哆嗦，似乎当时被一双血一样的眼珠死瞪着的恐惧还残留在心里。颜宁蹲下了身去翻了翻依旧昏迷的李季的眼皮。白惨惨灯光照见的确实同样颜色的眼白。
“之后呢？”江罗依旧好奇：“你就不会跑啊？”
顾权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在看到那一双红眼后他确实被激出了力气一声惊叫，但转身跑了还没有两步这股气力就骤然消失腿下就是一软——不是因为被恐惧吓得腿软，而是足以麻痹大脑凝滞肌肉停止思考的困意和疲倦在那一刻突然抓住了他，他不知道怎么就已经失去了腿脚的控制，又不知道怎么已经软绵绵瘫坐到了垃圾箱旁边的地上，然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已经是颜宁江罗莫名其妙的脸了。
对于顾权而言要回忆起陷入沉睡前的那短短几十秒就像要回忆起白日做的梦一样困难，他说得结结巴巴模模糊糊前言不搭后语，但他脸上的变化给他的叙述做了生动的注解——刺激人中毕竟只是权益之计，江罗和颜宁能清晰看到顾权脸上的肌肉在松弛眼皮下坠，困意在迅速夺回领地。按这个局势用不了多久顾权就又要陷入那种叫不醒的昏睡中了，颜宁伸手按了按江罗的肩膀，示意他停止了问话。
“好了现在你回酒店睡应该也来不及了。”他将腰间的钥匙解下抛给了顾权：“先到我的寝室去睡睡吧，过了这股困劲再回酒店，反正下晚自习还有三个小时呢。”
顾权当然求之不得，但也有顾虑：“那李季呢？”
“我们来照看就行了。”颜宁道：“另外，明天你来上学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一趟，我要给你一件东西。”
顾权点了点头，挣扎着从垃圾堆里站起了身。
————
江罗掐人中的方法并不只能唤醒病人，在无意识间两人曾发现过这东西另一个想不到的妙用。在用这东西强制唤醒病人后，有些人虽然睁开了眼睛能够短暂向外界做出反应，但却像是丧失了自主意识并不会有完全健全正常的神智，这种情况下他似醒而非醒状态宛如深度催眠，几乎等于失去了一切防备伪装能吐露出一切真话。
而这个副作用正好适用于当前的状况，让他们能不必费力气安抚李季向他解释来龙去脉，就能一一问出隐情。而李季交代的果然也与前面的话严丝合缝：他平时就看不惯顾权，觉得他仗着颜宁的名声在学校魂实属不要脸皮。于是今天晚上他偶然在楼道里望到了操场上顾权在独来独往，立刻就下了决心要捉弄他一番。
“反正他应该是翻墙溜进来的……只要我跑到教学楼里，他肯定也不敢怎么样。”
李季的语气毫无变化就像他青肿的脸一样没有表情，他半低着头眼皮半开半闭，睁着的那一半眼皮里只能看见一溜眼白。
“所以我就偷偷摸摸跟在他后面，他居然买了一瓶酸奶喝，我就打算把酸奶倒在他身上，我一直跟在他后面……”
“然后呢？”颜宁盯着他：“你就抢了养易乐？”
“是的……”李季哑声道：“我抢了酸奶，刚想倒在他身上，他就突然转过脸来……”
江罗奇道：“转过脸来什么？”
李季打了个哆嗦，仿佛在半梦半醒中都感觉到了什么。
“他转过头来……我看到了他脸上头上眼珠子里流出来的——全是酸奶！”
他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同样看了看那个趴在垃圾堆里、穿着校服的学生。
“这个倒好像确实是昏迷了。”他低声道：“不过身体没有大碍，只是……”
颜宁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餐巾纸，手垫着纸巾将那学生的头拨了过来。孤零零的路灯下光线昏暗，但透过灰土和泥水还是勉强看到此人无关轮廓，依稀能分辨出仿佛是学校里某个颇为飞扬跋扈的李姓纨绔子弟。只是现在这张本来还能称上英俊的脸鼻青脸肿涕泗横流，可找不到当初的不可一世了。
江罗吃了一惊：“这是打架啦？”
说完他就知道自己犯了蠢——以顾权临走的状态，只有别人痛殴教育赏他重伤的可能，怎么还可能有把人打晕的力气。况且垃圾堆边居然也能睡着，那就更是莫名其妙。
这一堆谜团当然只有顾权才能解释。于是颜宁将手再次伸进了衣兜，又摸出了一瓶小小的便携驱蚊水，在顾权的鼻子下轻轻一喷——这款驱蚊水溶解药液与香水的溶剂是酒精，直接喷入鼻腔后刺激黏膜，瞬间就能把人辣得鼻涕连连。果不其然顾权吸了几口后浑身抽搐，仰着头便打了几个极大的喷嚏，吹得旁边的废纸都在乱飘。
然后他唔的呻\吟了一声，头又歪到一边去了。
颜宁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人依旧一动不动。而且呼吸浊重声音响亮，江罗还隐隐听到了鼾声。
“又睡着了？”
颜宁蹲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还是把瓶子塞回口袋。他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尘土，转头看向江罗：“你来掐一掐他的人中吧。”
江罗愕然一惊：“什么？！”
这种要求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江罗亲自动手掐的人中，可不等同于颜宁或者一般人的手笔——也许是因为幼年看电视太多，江罗的潜意识中所牢牢记住的全是那些无论主角配角龙套为何昏迷，只要一掐人中就能嘤咛一声婉转醒来的俗套桥段，于是在他诡异天赋的作用下潜意识扭曲现实，渐渐的竟然真有了这样诡异的本事——无论昏迷的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只要他上手往鼻下一寸轻轻一掐，那么一刻之类口鼻颤动，人当即就能醒转过来。——但这样的立竿见影并不是没有后果。被轻轻一掐后病人只要睁开眼睛，那么下一秒钟就是一声尖锐悠长仿佛杀猪的惨叫，无论你是否忍得了疼痛——据当时颜宁亲身实践后评价，这一声也许就是江罗幼年时幻想的“嘤咛一声”。
现在顾权不过睡成了一头死猪并不是什么重病，劳江罗出手当然是杀鸡用了牛刀绝无不醒，但要是一声长号“嘤咛”出来，他们又该如何收场？思虑及此容不得江罗不犹豫，但颜宁那边却似乎早有顾虑，直接从兜里摸出了所有的纸巾和一团包装塑料：
“捂住他的嘴吧。”
于是二人分工，总算在掐完人中后堵住了那一声长号。顾权瘫在垃圾箱上被捂着嘴嚎完，终于算抖抖颤颤的睁开了眼睛。他哆嗦着嘴四处瞟来瞟去，瞟到了身边趴着的李某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脑门当的就撞在了
“你认识他？”江罗忍不住好奇：“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顾权又打了一个哆嗦，转头看了看颜宁（他在用最后一张干净的纸擦手），又转头看了看江罗。他的神色惊惶得像是柔弱无助、只会“嘤咛一声”的少女。
“我当时刚到小卖部买到养易乐……”
据顾权交代，他当时是希望将养易乐速战速决——如果实在耐受不了要呕吐，那么就提前找个垃圾箱预备解决。所以他到小卖部买了一瓶，专门挑最偏僻的地方找垃圾桶，结果刚刚走到某个暗处，身后就突然哇的一声大叫，一个人从暗处猛地伸手，抢走了他刚开封的养易乐。
“然后呢？”
“然后？”顾权打了个嗝，眼皮微微颤了颤：“然后我就认出来那是五班的李季，他跟我关系一直不好，估计是晚自习出来乱逛，看到了我要挑事……他当时从我旁边跳开，举着酸奶就要往下倒，结果——结果——”
“结果？”
“结果他全身就突然抽起来了，脑袋上下乱点牙齿打战两只手乱舞乱动把酸奶洒了我一身一脸。当时我吓着了跑过去要抓住他，结果他一掌把我推开，我往后一栽站不稳，却看到他眼睛里全是血红血红的……”
说到这里顾权打了个哆嗦，似乎当时被一双血一样的眼珠死瞪着的恐惧还残留在心里。颜宁蹲下了身去翻了翻依旧昏迷的李季的眼皮。白惨惨灯光照见的确实同样颜色的眼白。
“之后呢？”江罗依旧好奇：“你就不会跑啊？”
顾权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在看到那一双红眼后他确实被激出了力气一声惊叫，但转身跑了还没有两步这股气力就骤然消失腿下就是一软——不是因为被恐惧吓得腿软，而是足以麻痹大脑凝滞肌肉停止思考的困意和疲倦在那一刻突然抓住了他，他不知道怎么就已经失去了腿脚的控制，又不知道怎么已经软绵绵瘫坐到了垃圾箱旁边的地上，然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已经是颜宁江罗莫名其妙的脸了。
对于顾权而言要回忆起陷入沉睡前的那短短几十秒就像要回忆起白日做的梦一样困难，他说得结结巴巴模模糊糊前言不搭后语，但他脸上的变化给他的叙述做了生动的注解——刺激人中毕竟只是权益之计，江罗和颜宁能清晰看到顾权脸上的肌肉在松弛眼皮下坠，困意在迅速夺回领地。按这个局势用不了多久顾权就又要陷入那种叫不醒的昏睡中了，颜宁伸手按了按江罗的肩膀，示意他停止了问话。
“好了现在你回酒店睡应该也来不及了。”他将腰间的钥匙解下抛给了顾权：“先到我的寝室去睡睡吧，过了这股困劲再回酒店，反正下晚自习还有三个小时呢。”
顾权当然求之不得，但也有顾虑：“那李季呢？”
“我们来照看就行了。”颜宁道：“另外，明天你来上学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一趟，我要给你一件东西。”
顾权点了点头，挣扎着从垃圾堆里站起了身。
————
江罗掐人中的方法并不只能唤醒病人，在无意识间两人曾发现过这东西另一个想不到的妙用。在用这东西强制唤醒病人后，有些人虽然睁开了眼睛能够短暂向外界做出反应，但却像是丧失了自主意识并不会有完全健全正常的神智，这种情况下他似醒而非醒状态宛如深度催眠，几乎等于失去了一切防备伪装能吐露出一切真话。
而这个副作用正好适用于当前的状况，让他们能不必费力气安抚李季向他解释来龙去脉，就能一一问出隐情。而李季交代的果然也与前面的话严丝合缝：他平时就看不惯顾权，觉得他仗着颜宁的名声在学校魂实属不要脸皮。于是今天晚上他偶然在楼道里望到了操场上顾权在独来独往，立刻就下了决心要捉弄他一番。
“反正他应该是翻墙溜进来的……只要我跑到教学楼里，他肯定也不敢怎么样。”
李季的语气毫无变化就像他青肿的脸一样没有表情，他半低着头眼皮半开半闭，睁着的那一半眼皮里只能看见一溜眼白。
“所以我就偷偷摸摸跟在他后面，他居然买了一瓶酸奶喝，我就打算把酸奶倒在他身上，我一直跟在他后面……”
“然后呢？”颜宁盯着他：“你就抢了养易乐？”
“是的……”李季哑声道：“我抢了酸奶，刚想倒在他身上，他就突然转过脸来……”
江罗奇道：“转过脸来什么？”
李季打了个哆嗦，仿佛在半梦半醒中都感觉到了什么。
“他转过头来……我看到了他脸上头上眼珠子里流出来的——全是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