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结局（万字大章，一次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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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嗙’鞭影、剑光，银色的钩爪，几乎覆盖了整个天际。其间一巨龙，喷发着无穷无尽的红色火焰、五爪电光，遍布四方。它正面也是火，两相对弈，爆炸四起。而左面急速蔓延着冰霜世界。右面的飓风，汹涌席卷，铺天盖地。
但那巨龙忽然龙头一转，尾部扫开飓风，便扑向了左面漫天雪域中穿梭的一道紫光……
“脩！”
‘铿’长剑格挡，一泓紫色气层，于百米开外，抵住了大张獠牙的龙头。
沐瑶儿倒抽一口凉气，回头、看向另一边的刑天。方才是他在惊呼……
他居然、也会关心司空脩！？
迎上他森寒却带有一丝惊恐的眼。沐瑶儿扭头，就急速穿梭上前，一个呼吸，便抽出了数百道紫色鞭光。刑天也没再迟疑，骤然逼近，从后方袭击。
而司空脩的冰阵，对上米诺斯喷出的烈焰。
那千里冰封的壮观，竟被火红的烈焰生生笼罩。
火光卷动中，司空脩俊逸的面容，在逐渐扭曲。
‘嗙’紫气凝成的冰层，开始龟裂、破损。
数十道五爪电光，瞬间划破空气，直照司空脩的面门……
‘锵’尤如刀剑相撞，鞭影迅速闪晃，长剑也紧急扫出气芒。横空截住了一道又一道的五爪电光。却终究没能尽数拦截，‘呲’的一下，划过司空脩的身体，瞬时划出了五条又深又长的血口。
沐瑶儿惊得眼眸大睁，还没来得及喊叫，便又看到米诺斯再次抬爪，扫向司空脩。
‘嘭’后方的刑天陡然抽出银钩，重重抓入龙身鳞片下，强行拖拽……
这是一种力与力的较量，巨龙长嗷扑腾，银钩强拽。
直直划出了一条长达三米有余的口子，龙身血肉模糊。刑天占据的躯壳，也在狂风扫荡下裂开了一道道伤口。
那张属于顾浩川的温润脸庞，已布满了累累血痕，狰狞可怖。
而那仍被困在虚空封印中的主体元神，更是狂放嘶吼。仿如一只凶残的野兽，正在挣扎着冲破牢笼……
可承袭了龙魂之力的米诺斯，并没掉头反击。刑天不过是一缕神识，灭不掉，又何必浪费精力。至于另外两人……
沐瑶儿先天势力较低，但毕竟也承袭了龙魂之力，在旁侧的阻击力，委实不容小觑。所以元神受损的司空脩、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龙头一抬，扑射向前之际，照准司空脩的面门，‘轰’出一口烈焰，五爪电光，也在同时扫出。
‘砰’玄霄翯淳剑被猛然抛出，带着覆盖百里的极寒冰层，罩住烈焰。火红刺眼的电光、却破开冰层，劈向了司空脩。
数量之多，瞬息就逼近了身前。司空脩连连放出天罚神光，都没能完全抵挡。
看着巨龙狰狞的头，他仿佛嗅到了死亡来临的气息，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反而微微勾起唇畔，浮起了一抹笑……
漫无止境的生命，于他而言，是孤独的、冰冷的。日日夜夜、独自徘徊在往昔的岁月中，只有无止境的痛苦与悔恨。
或许死，才能真正解脱。
他放弃了抵抗，等待着生命终结那一霎短暂的痛苦……
五爪电光，转眼就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电光带来的炙热高温，死，只在分秒之间……
会死？
紫光穿梭，一缕纤瘦的身影，蓦然飘来，挡在了司空脩前方。
‘呲’血肉撕裂，飞溅了司空脩一脸猩红，那娇弱的身子，也猛然撞入了他怀里，“瑶儿！”
“……阿瑶！！！”
疯了，抱着沐瑶儿的司空脩满目迸赤猩红。逼迫在巨龙后方的刑天，也疯狂的喊出了声。
面庞急剧变得狰狞，抬掌，穿射，将所有异能都逼到了极点。近前‘轰’出一束光柱。白光璀璨，足足比那巨龙身体，还大出了好几倍。
许是早有预料，巨龙掉头，喷出一口烈焰，尾部扫荡出狂风。
相向对抗，僵持在光柱与烈焰之间。
这便是魔尊，一缕神识，一副凡人躯壳，就能强横至此……
刑天的视线，却越过巨龙看向对面。直到那满身鲜血被人抱入怀里的女子，轻颤着动了动。侧面看去，神色似乎尚算清明。他充斥着肃杀气息的一双眼，才稍稍柔和了几分……
而那女子，竟望着自己拼死护下的男人，嗤嗤的笑了。那是一种极其讽刺的笑，尖锐、凄厉、状若疯狂……
她说：“司空脩，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会选择東晟，都是被你所逼吗？……那场冥婚、是为了报答東晟，也是为了报复你。”
没去理会司空脩脸上划过的震惊与错愕，她一掌将人推开，任身子往后飘去，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司空脩。人却慢慢飘落到一只火焰幻成的鸾鸟身上。神情凄厉，透着肃杀的锋芒。
“……你说的没错、万古岁月，唯有東晟、伴我一起走过。他于我有恩，也有义。我不愿伤他，更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可是你！……却故意在我面前，夺他性命，屠他部族。是你、掩盖下東晟入魔的真相，逼我恨你入骨。”
司空脩瞳眸一缩，欲言又止。她没说错，当年正是因为刑天被封，東晟这个灵随之入魔。
他剿灭了所有被魔化的部族，包括東晟，却也掩盖下了真相。能被原谅吗？……不，東晟是她心中的禁忌，就算入魔，她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到東晟。
而当他的剑刃，对准東晟那一刻。不论对错，都再也无法与她回到过去……
方才的话是诀别、也是宣言。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只为亲自手刃。
此时的她，恨得透彻，也恨得无所顾忌，浑身都笼罩在飘腾而出的怨气之中。
入魔，只在一念间……
刑天也紧皱着眉心，分神望向沐瑶儿。却正正对上了她看过来的眼神，尖锐、冷厉，恍如迸发着淬毒的针芒。米诺斯在中间，并没停止过攻击。
刑天薄唇一抿，回身掠至龙身另一侧。用内力扩大了音量喊道：“阿瑶。”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沐瑶儿冷冷看着没作声。他却问：“……还可以吗？”
可以什么？
声音之大，下方的孔莹莹、沐奇、林飞、看不清情况，却能听到声音。心里别提有多纳闷：这货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语气好凶！
就连司空脩也略微错愕。
但沐瑶儿和米诺斯几乎是秒懂。他后方不正对着一个白色虫洞，……是封印结界所在。
那短短四个字、包含了一连串婉转的询问。还可以再战吗？还可以继续帮他吗？现如今的灵力还足够支撑破印吗？
小心翼翼，字字谨慎，完全将一个魔尊该有的姿态放低到了极点。
破印？
巨龙斗大的瞳眸盯住沐瑶儿，不管她还有没有足够势力打开封印，它必须阻止。何况沐瑶儿还点头了……
（虽然她看似有点精神失常……）
巨龙长嗷一声，就猛然扑向了沐瑶儿。
没错。此时的沐瑶儿，几近癫狂。
也不知，是因想起了往昔的仇恨，无法承受。还是因龙魂之力的能量太过强横，影响了神智。双手迸射出两道猛烈的紫色光柱，直直冲击对面那封闭刑天元神的虫洞结界。
她分明泪流满面，却仍旧带着笑。笑里还变换着愤怒、狠厉、绝望的情绪，时而又变得分外悲痛和不舍。很矛盾，矛盾得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只知她状若癫狂的无视旁人，无视巨龙威胁。哪怕被巨龙攻击得，口吐鲜血，伤痕累累，她都仿若浑然不觉。
即便整只被打飞，她也驭着火焰鸾鸟重新回到原点。任那司空脩和刑天、在一旁纠缠住巨龙。
眼瞅着封印渐渐裂开，米诺斯愤怒了。是他太低估了沐瑶儿。融合龙魂之力过后，沐瑶儿的防御和攻击力都大幅度上涨。只皮外伤，根本影响不了根基，也无法阻碍她破印。
所以……
米诺斯仰天一声嘶吼，利用辐射出的一弘强劲的音波，将三人震散。然后一个闪身，直扑沐瑶儿方向……
米诺斯虽幻回龙身，体型庞大，速度却快得惊人。只一个呼吸，就逼近了沐瑶儿。更是聚集起十成异能，猛然喷出烈焰，龙爪也在划出无数锋利的闪电……
直照沐瑶儿的面门，能躲得开？
……不、她就没躲，只权利抵挡了而已。
整个人被笼罩于巨龙喷出的火焰中，电光在身体间穿射，抵挡力度明显不足。却连半点躲闪的意图都没有，脸上竟还带着恍惚的笑。
她要故意寻死！！！
被震飞老远的司空脩和刑天、两人惊得呼吸一窒，眼睛都突了。登时化作一紫一白，两束电光。‘嗖’的一下冲向前去……
可米诺斯龙鸣一起，又再次嘶吼出那令人无可抵抗音波辐……
两人使出全身功力推起防护层，都仍旧被逼退了数百米。稍一稳住身形，就又有音波接踵而来。
怎么破？沐瑶儿浑身都染满了鲜血，元神也忽明忽暗的在被焚毁……
终于，她承受不住元神传来的痛，表情渐渐扭曲，身子也在颤抖，嘴里更是流淌着鲜血惨叫出了声。
“阿瑶、别这样！”
“瑶儿、你为什么不躲，不是要亲手杀我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惊骇大喊，却仍旧没喊应那陷入自我意识的沐瑶儿。
她体内有龙魂之力，硬抗不行，但躲避绝不成问题。
为什么要寻死？
司空脩想不透，刑天却隐约察觉到，似乎和東晟有关。
一开始还不明显，直到彻底搞清他和東晟之间的联系，她就有点失常了。情绪波动特别大，几乎是徘徊在崩溃边缘。但又自我抑制着，没表露出来。
是替司空脩挡下那致命一击，她才终于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一面想为東晟复仇，狠毒了司空脩。一面又对司空脩存有留恋，也纠结東晟的身份。她内心越是矛盾，就越发丧失理智。再加上受到龙魂之力的影响……
和走火入魔差不离。
现如今、她像是封闭了自己般，根本不理会旁人，甚至还在专注着去撕开封印结界……
刑天和司空脩急得怒火大发、可使出浑身解数，都愣是没能靠近半分……
她会死！？
“不！”
在下方看得抓心挠肺的沐奇，狂喊着扑腾而来。却只到半途……
天空乍然一亮，竟意外飘出了一串串闪着金光的古老符文，其中仿若森罗万象，盘旋着环绕在巨龙周身。
不远处，蓦然‘嘭嘭嘭’的扑腾出一只只黑色飞鹰。
错了，那是一批神族翼军。凌驾在飞鹰之上，黑色的盔甲，锋利的刀盾，在天空中流光溢彩彰显着神族战士的英姿。
而其间一男子，身着白色西装，两手结印，操控着金光符文。虽同翼军有些格格不入，但又毫无违和感。
让人一眼便知，这厮是带队的！
刑天：神族还另有人觉醒了？
司空脩：不应该啊！神族历经大战后，又面临天人五衰，该陨的都陨了。剩下极少一部分，安逸了几万年。不是放逐浮沉中未觉醒，就是自铸一方净土，不问世事。
沐奇扭头一望：这不是孔天厥么！？……上次还差点收了我姐！！
额，貌似他也比以前强了许多。是遇到什么奇遇了？
不过、有用么？
米诺斯偏过龙头，咆哮道：“孔天厥！……你以为从天人界、飞身成仙，就能对付我么？”
好吧，大名一报。司空脩和刑天就秒懂了，此人背景。……孔家驱魔一族的唯一天人界后裔。
……很明显对付不了。
孔天厥刚飞身成仙而已，更算不上成神。之前一神族战神，外带天女和魔族至尊，三强联手，都斗不过。他自然不会托大，便是冷冷的笑了，“虽然我不知、她们为何要打开虫洞，但能够妨碍你捣乱就行。”
沐奇扯了扯嘴角：妨碍他捣乱，不就是要反过来给他捣乱么？居然还能说得一本正经。厉害了，我的天哥！
米诺斯极其不屑的喷出一嘴火焰，“就凭你？”
孔天厥一个闪身，避开火焰。指尖随之凌空结印……
‘轰’五个符印瞬间结成金色咒文，轰向了米诺斯。孔天厥可没开玩笑，正面交锋斗不过，但孔家符咒的术法，层出不穷。不仅以镜面术法反弹音波辐，更是将米诺斯整只束缚在符印中，动弹不得，再以翼军包围式群攻……
不过伤害力度不大，控制时间，也顶多只三四个呼吸，就会被米诺斯挣脱束缚。
所以孔天厥不敢有半点停留，连续结印，连续轰向米诺斯。刑天和司空脩，也迅速从左右夹击。
至于早已失常的沐瑶儿、压根儿就没停止过破开虫洞封印……
米诺斯见状，心下有点慌了，恶狠狠的瞪着孔天厥。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斗大的瞳眸，蓦然迸赤红光，嗷叫出一串古老的龙语……
‘嘭’的一声巨响，天空上瞬时战鼓崛响，一只只通身火红的亡灵骑兵，陡然从夜幕中奔涌而来，数以万计。眨眼就与那群黑压压的翼军，混战到了一起。
不、还不止是亡灵骑兵。紧接着又从四面八方冒出了一大批兵卒，上来就对他们几人开打，摆明了是米诺斯的手下……
沐奇的脸都绿了。妈个蛋！、它居然看到了亚力昆、阿赫……
狼族也被招来了！
孔天厥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即一收手，就对米诺斯怒吼道：“你这个恶魔，害死了芷兰，现在连她的元神，和她的族人也不放过！”
啥玩意！？
正赶来帮忙抵御兵卒的孔莹莹和沉慕雪，闻言便是齐齐呆愕了一瞬。
尤其是孔莹莹、她好不容易拼着全身修为。用鹊翎、幻化了一只飞鸟坐骑，愣是险些被破功。
狐族、不是脱离了魔界么？怎么会被招来了！！！甚至还对孔天厥这个上门姑爷，直接开打！？
好特么离谱！……
而米诺斯还甚嚣张的回了一句：“有本事，你就继续再战。”
这特么是要玩那样！？
眼瞅着刑天、司空脩、沉慕雪、包括沐奇，毫不留余力的群扫这些突来兵卒。
孔天厥的脸都黑了个彻底，手上的控制术也戛然而止，“米诺斯，你与芷兰的数万年情谊，难道还敌不过一个霸主之位吗？……枉她为你付出一世，你却连她一缕残魂也不放过。”
孔莹莹一听，本就不稳当的身形又打了个趔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孔天厥：搞毛哦！……白芷兰不是你家的吗？
沐奇：几万年前，还没孔天厥。
米诺斯倏然幻回人形，大手一挥，便让所有兵卒都扑向了沐瑶儿。他睨着孔天厥，道：“你既然知道芷兰是我的女人，当初就不该碰她。如果没有你，她何至于会落得这般下场。”
孔天厥：“她已经和你结束了。而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结束？”米诺斯冷哼一声，“连洛洛都是我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和我结束过！”
“你！”孔天厥气得一口气哽住了脖子。
米诺斯却冷冷的笑了，“别告诉我，你不清楚二十年前，我和芷兰发生过什么。从始至终，她爱的人都是我。而你、不过是个替代品。”
替代品……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司空脩和刑天，遥遥对望一眼，便是投了更凶残的厮杀中。
应该说是疯了，都疯了……
前者或许连做替代品的资格都没有。后者原本可以在破印归位后，扮演東晟，做替代品。可现如今揭穿了真相，还能再奢望吗？
答案很明显。沐瑶儿对東晟的感情，是依赖，也是独一无二的崇敬。虽不算爱，却也排列在任何感情之上。为了東晟，她宁可放弃对司空脩产生的情愫，又怎么可能允许旁人替代。即便是刑天与東晟本属同体，也绝不会被沐瑶儿认可。
……東晟、就如同她心底的一个烙印。
不论是千年，还是万年，更或是囚困在那黑暗无边的横渡空间，煎熬沉沦。她最鲜明的记忆，仍旧是東晟。
是那个牵着她离开极寒冰川，以心头血养护她千年，教她读书识字，带她翱翔九天、踏足神界相守相伴数万载的……東晟。
可以说，她就是在東晟的羽翼下，才得以生存，得以成形…
于她而言，对東晟的感情是亦父亦师。超越在情爱之上，很纯粹，却也最难割舍。
这便是她选择逃避司空脩，更无法接受司空脩斩杀过東晟的症结所在。
刑天曾侵入过她的记忆，甚至为了改变她心中、对東晟根深蒂固的位置摆放，还将记忆夺走，又怎会不了解她。
此时、已不单是沐瑶儿情绪失控。
米诺斯如此，孔天厥也如此，就连素来冷静的刑天和司空脩、都有点收不住……
尽管米诺斯表面看似很平静。但当他不顾白芷兰，念出龙语、召唤亡灵骑兵那一刻，他就已经抓狂了。
而孔天厥在白芷兰殒命时，就已徘徊在崩溃边缘。米诺斯的一句‘替代品’更是深深的戳中了他最致命的疮疤。
没错、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也清楚米诺斯和白芷兰之间，有多少纠葛。包括那个他疼爱了近二十年的幼子洛洛，是属于米诺斯……
他知道，却从不敢表露。
或许会有人觉得他太过懦弱，但为了白芷兰，哪怕只能留住她的人，他也愿意……
与米诺斯对视片刻，便不惜逼出精血结印，与米诺斯正面交锋。
这是一种自爆行为，精血一枯，他必死无疑。何况他的修为，还不及米诺斯的十分之一。
疯了吗？在外人看来，天上全是一堆疯子。疯狂之余，还将整个世界都搅动得天翻地覆。
城市在震颤中塌陷，人们在水深火热中逃亡。当望向天空的时候，能看到那遍布天宇凶残狰狞的魔鬼，在相互厮杀……
最后发出狂烈而又惊恐无比的惨叫，彷徨、无助、恐惧、绝望笼罩了整个世界。
天地间，仿佛回荡着宣告死亡的丧钟绝响。
但天上的人，却仍旧沉浸在各自的愤怒中，继续顾自厮杀着……
孔天厥在第N次被米诺斯戏耍般，轰出战圈后。他忽然侧过头，朝孔莹莹扔去一个驱魔棒。凌空结印，将她定身，猛的推回了空冥之都。
什么话也没说……
孔莹莹‘啪’的一声重重坠地，再抬头。那天上的孔天厥，已逼出最后一丝血气，悍然轰向了米诺斯……
尤如陨石相撞，爆破出了一圈庞大的火光。霎时、扫荡了大批魔族兵卒，也震颤了天地。就连本就坐在地上的孔莹莹，也都被弹起了好几十米，再次重重栽到在地。
硝烟萦绕不去，孔天厥却再无踪影……
孔莹莹鼻子一酸，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落泪了……
曾经她讨厌过这个被誉为天才的叔父，可怎么也没想到，会亲眼目睹他死亡……
驱魔棒！……是孔家驱魔一族，每一代传人的象征。从唤醒驱魔棒开始，她们的灵魂，就与驱魔棒紧紧相连……
而孔天厥是孔家传承千世以来，唯一登入天人界，更飞身成仙的天才传人…
到最后、却尸骨无存，连一句话也没能留下。
悄无声息、绝望而又悲哀……
曾经的天才，只因那一次偶然的邂逅。便再也无法自拔，为她、他舍弃了家族，舍弃了应有的荣誉，更舍弃了坚守一辈子的信念。
只因有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白芷兰，他卸下了所有锋芒……
然而最终、却只是个‘替代品’。
一切的一切，仿若一个笑话……
米诺斯赢了吗？
没有……
当白芷兰死亡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是他的骄傲、与诸多顾虑，将白芷兰推向了孔天厥。也是他的占有欲，将白芷兰推向了绝境。
她、对他的爱，早已在一次次的伤害中，消磨殆尽。只剩下了无止境的恨……
所以米诺斯没打算伤到孔天厥，这、是他对白芷兰的承诺。他不愿打破，只当是唯一可以爱她的方式。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孔天厥会以自裁方式，要与他同归于尽……
方才的一击，若不是他反应够快，迅速用傀儡脱身，恐怕就不只是单纯被震伤了！
不过……
米诺斯回身，启用古龙族密术，将自身功力加持在魔族兵卒上。随即大手一挥，号令兵卒扑向那被护在中间还在破印的沐瑶儿。
万幸那女人伤得不轻，又一直在受到干扰，否则她早就放出了刑天的元神。
现如今、孔天厥一死，神族翼军随之退败。沐瑶儿等人，要面对的，便是数以万计的魔界兵卒，外带本就强横得无以抵抗的米诺斯……
怎么搞？
沐奇瞬间都蔫了，一边挡在沐瑶儿周边迎敌，一边眼巴巴的望向司空脩：连刚飞身仙界的孔天厥，都有一批兵！……你这正儿八经的神族战神，为毛不招一批出来？？？
司空脩眉头一皱，旋身截住了逼近沐瑶儿的米诺斯。
兵？他的确有，还是神族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但是……
当他亲手送沐瑶儿踏上祭台，亲手捅穿她心脏，为她与刑天做法结下血契时。他就卸下帅印、交出了兵符。
沐瑶儿没说错，一切都是他和刑天策划的阴谋。
只因、……東晟一死，沐瑶儿就奔溃了。就如同现在一样，整个精神状态完全失常。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让靠近。每次见到他，更是极端疯狂的嘶喊着、冲他剑刃相向，却又总是在最后关头选择自残…
后来，她把自己关在密室大半个月，竟徒手为東晟扣出一血玉灵位。
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抱着灵位，十指血肉模糊，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君生，许我一世安乐。君死，我唯愿长守一世，永不离弃。”
她亲自布置了喜堂，简洁，凄凉，抱着一块灵位在众目睽睽下，行礼拜堂。
而刑天的神识，当时就徘徊在附近。司空脩察觉到了，也见到了刑天。那是他和刑天第一次，放下神魔两界的恩怨和平交谈。
他们定下了一场赌博，赌沐瑶儿能否恢复正常。如果能，刑天会从此不再踏出封印结界，也不再打扰沐瑶儿。如果不能、那司空脩就要助他一臂之力，把沐瑶儿的将来交给他来守护。
很显然，司空脩输了。沐瑶儿的答案便是：“我心悦之人，从来只有一个，那人便是東晟。不论生死，他终将是我唯一夫婿。哪怕地狱火海，我亦陪他携手并肩，永无怨悔。”
其实一开始，他就猜到了结果。不可否认，沐瑶儿的确需要另一个東晟来做精神支柱。
她的将来，只能由他来延续……
至于神族其他人，为什么会同意。这也得归功于司空脩……
是他亲自去说服的众神。理由很简单，大战后，神族又经历天人五衰，势力大不如前。若刑天有朝一日冲破封印，便很难再次将其收复。所以他建议众神，利用弱小灵魄进驻横渡空间，与刑天结下血契，生死同命，从而钳制住刑天的命脉。
诸神会拒绝吗？
不、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人又有何哀。只是没想到刑天竟也会配合……
不管怎样，神族始终是神族，道行不可失。既然魔尊摆出姿态，愿意被渡化。那神族自然不会对牺牲掉的弱小灵魄赶尽杀绝。
如此一来、便成就了司空脩和刑天的‘计划’……
那场祭天大典，从选择天女开始，就是司空脩在一手推动。
是他、扮演成大祭司，亲自将她推入了无底深渊……
当她离开后，他、就活成了她的样子，沉寂在永无止境的绝望之中。
一切进行到现在，他唯一可做的，便是坚持助刑天破印归来，还给她一个完好的東晟。
可是……
米诺斯的强大，已超出了预计。才不过两个照面，就被米诺斯轰出了战圈，迅速补上缺口的刑天，也同样走不过两个回合。沐奇、沉慕雪、只能在周围帮忙抵御魔界兵卒。
算下来、他们一群人，也只有沐瑶儿。这个融合了龙魂之力的天女，才能勉强抗住米诺斯那霸道强横的攻击。
但她、已抗到了极限……
米诺斯接连轰出龙爪电光，将她的护体灵气，几乎都打散了……
她的元神，正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形成扭曲，形成破损。抽离出了一缕溃散成清烟的灵魄…
三魂七魄，她眨眼就失了一魄，还能再抗几次？
沐奇急坏了，一面向沐瑶儿冲去，一面大喊道：“姐、你别再管这些了！！什么魔界，什么破印。天下人的生死，都与你无关，你快跟我走！、只要离开，没人能伤到你……”
——轰——
沐奇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才刚扑倒沐瑶儿跟前，背部就猛的穿过几道电光。它那庞大的原型身躯，就那样在众人眼前，被轰然劈成了漫天灰烬……
被下了定身咒的孔莹莹再次刺痛了眼仁，环顾四周，也早已没了林飞的踪影……
“小奇！”
失去理智的沐瑶儿，盯着沐奇消失的位置，也终于惊醒般爆睁了一双眼，嘶喊出声。
可、米诺斯没停。
双翼一扑朔，聚集起十成异能。照准沐瑶儿的面门，再次划出无数锋芒刚劲的五爪电光。
攻势之庞大，瞬间覆盖了人们能举目触及的整片天宇。就连米诺斯招出的魔界兵卒，都溃灭了一大圈。沐瑶儿避无可避，咬牙正面抗住，却抗过一拨又是一拨……
‘呲’躯壳破裂，紧接着再次被溃散出一缕灵魄……
几乎是同一时间，刑天的神识，也被彻底逼离躯壳。属于顾浩川的身体，随之坠落…
“不！”
沐瑶儿死死盯着那坠落的身体，骇然惊叫。也不知是为刑天，还是为顾浩川，总之她终于将注意力抽回，终于动了……
顶着四面八方的锋利电爪，她悍然扑向了那远处悄无声息往下坠落的身体……
‘呲’第三缕灵魄随之溃散，也将她截在了半途。
气若游丝的趴在火焰鸾鸟上，眼角溢出了泪……
不过还好，孔莹莹强行解除了定身咒，迅速腾跃，托住了顾浩川。
她心知自身修为不足，没有再上去帮忙。转至地面，安顿好顾浩川后，便四处寻找林飞。之前她不该把林飞单独留在空冥之都……
但若是不除掉米诺斯，死、好像都是迟早的事。眉心紧皱，她抬头望向了上空。
沐瑶儿的魂魄，已散去了半数，又没了刑天，还能再抗么，其他人还能再抵挡吗？
漫天硝烟，众魔咆哮。米诺斯悍戾的肃杀，没有过半刻停息……
若此时撤离，以天女的势力，必定能保住自身性命。
那么，是抗？还是退！？
不、都不是。
沐瑶儿艰难的撑起身子，两掌推出一圈紫光屏障，将自己罩于其中。迎着那密不透风的五爪电光，身形一转，强行冲出众魔包围圈，直直冲向虫洞封印……
只见那乌压压的一群魔卒，霎时，被撞击得四分五裂。
米诺斯在后方迅速追击，而司空脩也执剑，劈向魔卒，强行杀出一条道，横到米诺斯前方……
剑起，两掌灵力一动，‘嗖’……
一剑，一人，陡然融合，化成了一柄巨大的光剑，悍然穿刺……
“丁远山，你给我停下！”
沉慕雪炸毛了，想冲上去阻止，却被一群密集如苍蝇的魔卒，围得水泄不通。沉慕雪‘啊’的一声仰天长啸，尸牙爆狰，周身登时迸射出一圈光辐，扫荡得众魔卒四肢断裂，头颅飞溅……
神经病，都特么是神经病！！
孔天厥以自爆，要和米诺斯同归于尽。现如今，司空脩又以身祭剑，拼死最后一击……
他是在拿命去拼，这一击，元神必散！！
世间若没了他，那她还有和意义。
三万年前的昆仑山上，他、走入了她的世界。从此，他、就变成了她的全世界。只为一句承诺，她、投身古墓，在那阴冷潮湿黑暗无边的地下空间，一守，就是三万年……
即便他思念着、等待着另一名女子，她都不曾改变过心中执念。
而今、他却以身祭剑。用生命、去护住属于他心中的那颗朱砂痣。
哪怕从此烟消云散……
不！
司空脩还没死，就在他逼近米诺斯那一霎。天空中，陡然迸发出一泓庞大白光。黑色的浓雾，如同海浪般从遥远的天际线，扑涌而至，吞没了整个虚空。
那光芒的冲击力，冲散了司空脩和米诺斯，也扫退了所有魔卒。
众魔登时偃旗息鼓，以极端虔诚的姿态，瞻仰着远方最耀阳、最明亮的白光绽放处……
白光之下，黑雾奔涌。一人，缓缓从光芒中飘下，面庞、笼罩在黑袍下，只一双寒光凛凛的冰眸子，映射着点点光芒。
一抬眼，一凝目，他忽然伸手，凌空掀动起黑雾卷住了一女子，直至将其拖怀中。
“吾等、恭贺尊主、重归大地……”
众魔伏拜，高声齐贺。
司空脩从佩剑中，抽回了元神。却见那人抬手一指，白光随之拂过众魔，异能涌动，像是赋予力量般，他说：“杀。”
杀？杀谁……
当然是米诺斯。古龙族的摄魂术已然溃散，不论是亡灵兵团、还是狼族狐族，亦或是其他族群。皆然脱离了米诺斯的控制，登时倒戈相向。
‘轰’米诺斯炸毛了，悍然轰掉扑来的兵卒，就冲向了刑天。破印而已，一个被困了几万年的囚犯，就想战胜他？
笑话！不管怎样，他都是古龙族的皇室后裔，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巨龙。而且他还融合了龙魂之力，怎么可能会输！
可、可是……
他忘了那人是魔尊，是强大到单用灵压、便让众魔匍匐在地的魔界至尊……
一个眼神，只轻飘飘、冷飕飕的一个眼神，米诺斯就受到了极具穿透力的灵压冲击。“刑天！……”
心、还在愤怒中咆哮。然而血液和体内的异能，却在那一瞬，彻底退败，彻底感受到了颤抖……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的脱力感。
无可反抗。
他、输了。只一霎，只看到了一张绝美而又冷厉的脸。然后、他就被淹没进了众魔的刀刃下，满盘皆输……
这、便是刑天、魔界的至尊。万古囚困而不化，只在一朝冲破结界，就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战火停了，厮杀也终止了。奔涌黑色雾浪的天宇间，群魔被挥散而去。其他人，也都被刑天带回了空冥之都的海岸边。
一片狼藉的大地上，只有孔莹莹，和那从浑噩中苏醒的顾浩川。
刑天抱着沐瑶儿站在远处……
司空脩慢慢直起身，目光掠过身旁的沉慕雪，而后深深凝了一眼那被人抱在怀里的女子。正想悄然离去，却蓦然听到一阵状若癫狂的笑声……
是沐瑶儿！
她挣脱了刑天，退到千米之外的黑色海洋上空，笑声戛然而止，她问：“知道、我为何要帮你破印吗？”
刑天蹙眉，却不语，只拿一双冰冷而深邃的眼，凝着对面的她。
寒风，卷动着她的衣衫，和她垂落双肩的发。恍如数万年前，与她在极寒冰川初次相遇……
但她的眼里，却迸赤着仇恨，指着刑天身后，她续道：“因为、只有你脱离封印，才能真正完成血契，真正至你于死地。”
是的！……魔尊不出，便不算完成了生死血契。
天女、就是神族为刑天准备的利刃。是要在他脱离破结界时，才能发挥血契效用。让天女、与他形成牵制，生死同命。
所以……
“瑶儿！”
“不！”
沐瑶儿强行逆灌灵力，要自爆本就残缺不全的元神，目光一凛，对刑天呵斥道：“别过来。你能阻我一时，也阻不了一世。我终将要与你、同归于尽。”
“阿瑶，噗……”刑天蓦然涌出一口猩红，深深凝着沐瑶儿，他说：“往事已不复，你又何苦如此。”
沐瑶儿寒一扫：“往事不复，我亦不复。千万年来，我苟延残喘。只为杀你之后，随東晟而去。”
“你若等的是東晟，我便还你東晟。从此没有刑天，只有東晟，天高海阔，我亦伴你左右。”
孔莹莹：这特么是魔尊？……为了一女子，甘愿做替代品？
顾浩川默然垂眸：呵呵！……他才是那个被利用的。那人用神识占据他身体时，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沐瑶儿笑了，含着滚烫的眼泪，凄然狂笑，瞬间加剧了灵力涌动。
元神崩裂在即，刑天也随之单膝落地，她却笑得更为妖艳，“天地间，从来都只有一个東晟。而你、永远也做不了他。……嘭！！！”
一句绝言，伴着一声闷沉的破响，那玉立在寒风中的一缕倩影，瞬然飘散……
刑天瞳眸一缩，凝着那还留有她气息的方向，嘴里呢喃着她的名字，在下一秒，也‘嘭’的一声随她而去。
生死同命，一散，皆散。
她毁了自己的元神，也等同于毁了刑天……
一场纠纠缠缠历经万载的恩怨情仇，却只在这刹那间，转瞬即逝……
周边陷入了一片死寂。
偌大的空冥之都，像是被笼罩下了一团悲哀而又绝望的低气压，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片黑色的海洋，仿佛在那遥远的海岸线，还隐约传来她轻灵和软的笑声。
只是现实永远都很残酷。
她真的走了、化做一阵风，卷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卷走了传说中最凶残可怖的魔鬼……
沉慕雪垂眸，敛去了眼泪和心中哀戚。慢慢走到司空脩身旁，拿出一颗墨黑的珠子，原本这珠子汇聚了孔家万世修为金光璀璨，但一场大战下来，它似乎也失去了生命……
不过，沉慕雪还是递到司空脩面前，“我想、你不会离开了。把这个拿着，在空冥之都等她吧。会回来的，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多谢。”司空脩微微颔首，然后接过天玄珠，目光却越发忧伤，“我知道她会回来。她是天女，是历经万载炼化的超灵体。焚而不化，化而不灭，终有一天会再次聚灵重生。只是、……到那了时候，他、也会随之回来。”
生死同命，无论千秋还万载，她与他都会纠纠缠缠，恒久不变……
‘嗙’鞭影、剑光，银色的钩爪，几乎覆盖了整个天际。其间一巨龙，喷发着无穷无尽的红色火焰、五爪电光，遍布四方。它正面也是火，两相对弈，爆炸四起。而左面急速蔓延着冰霜世界。右面的飓风，汹涌席卷，铺天盖地。
但那巨龙忽然龙头一转，尾部扫开飓风，便扑向了左面漫天雪域中穿梭的一道紫光……
“脩！”
‘铿’长剑格挡，一泓紫色气层，于百米开外，抵住了大张獠牙的龙头。
沐瑶儿倒抽一口凉气，回头、看向另一边的刑天。方才是他在惊呼……
他居然、也会关心司空脩！？
迎上他森寒却带有一丝惊恐的眼。沐瑶儿扭头，就急速穿梭上前，一个呼吸，便抽出了数百道紫色鞭光。刑天也没再迟疑，骤然逼近，从后方袭击。
而司空脩的冰阵，对上米诺斯喷出的烈焰。
那千里冰封的壮观，竟被火红的烈焰生生笼罩。
火光卷动中，司空脩俊逸的面容，在逐渐扭曲。
‘嗙’紫气凝成的冰层，开始龟裂、破损。
数十道五爪电光，瞬间划破空气，直照司空脩的面门……
‘锵’尤如刀剑相撞，鞭影迅速闪晃，长剑也紧急扫出气芒。横空截住了一道又一道的五爪电光。却终究没能尽数拦截，‘呲’的一下，划过司空脩的身体，瞬时划出了五条又深又长的血口。
沐瑶儿惊得眼眸大睁，还没来得及喊叫，便又看到米诺斯再次抬爪，扫向司空脩。
‘嘭’后方的刑天陡然抽出银钩，重重抓入龙身鳞片下，强行拖拽……
这是一种力与力的较量，巨龙长嗷扑腾，银钩强拽。
直直划出了一条长达三米有余的口子，龙身血肉模糊。刑天占据的躯壳，也在狂风扫荡下裂开了一道道伤口。
那张属于顾浩川的温润脸庞，已布满了累累血痕，狰狞可怖。
而那仍被困在虚空封印中的主体元神，更是狂放嘶吼。仿如一只凶残的野兽，正在挣扎着冲破牢笼……
可承袭了龙魂之力的米诺斯，并没掉头反击。刑天不过是一缕神识，灭不掉，又何必浪费精力。至于另外两人……
沐瑶儿先天势力较低，但毕竟也承袭了龙魂之力，在旁侧的阻击力，委实不容小觑。所以元神受损的司空脩、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龙头一抬，扑射向前之际，照准司空脩的面门，‘轰’出一口烈焰，五爪电光，也在同时扫出。
‘砰’玄霄翯淳剑被猛然抛出，带着覆盖百里的极寒冰层，罩住烈焰。火红刺眼的电光、却破开冰层，劈向了司空脩。
数量之多，瞬息就逼近了身前。司空脩连连放出天罚神光，都没能完全抵挡。
看着巨龙狰狞的头，他仿佛嗅到了死亡来临的气息，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反而微微勾起唇畔，浮起了一抹笑……
漫无止境的生命，于他而言，是孤独的、冰冷的。日日夜夜、独自徘徊在往昔的岁月中，只有无止境的痛苦与悔恨。
或许死，才能真正解脱。
他放弃了抵抗，等待着生命终结那一霎短暂的痛苦……
五爪电光，转眼就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电光带来的炙热高温，死，只在分秒之间……
会死？
紫光穿梭，一缕纤瘦的身影，蓦然飘来，挡在了司空脩前方。
‘呲’血肉撕裂，飞溅了司空脩一脸猩红，那娇弱的身子，也猛然撞入了他怀里，“瑶儿！”
“……阿瑶！！！”
疯了，抱着沐瑶儿的司空脩满目迸赤猩红。逼迫在巨龙后方的刑天，也疯狂的喊出了声。
面庞急剧变得狰狞，抬掌，穿射，将所有异能都逼到了极点。近前‘轰’出一束光柱。白光璀璨，足足比那巨龙身体，还大出了好几倍。
许是早有预料，巨龙掉头，喷出一口烈焰，尾部扫荡出狂风。
相向对抗，僵持在光柱与烈焰之间。
这便是魔尊，一缕神识，一副凡人躯壳，就能强横至此……
刑天的视线，却越过巨龙看向对面。直到那满身鲜血被人抱入怀里的女子，轻颤着动了动。侧面看去，神色似乎尚算清明。他充斥着肃杀气息的一双眼，才稍稍柔和了几分……
而那女子，竟望着自己拼死护下的男人，嗤嗤的笑了。那是一种极其讽刺的笑，尖锐、凄厉、状若疯狂……
她说：“司空脩，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会选择東晟，都是被你所逼吗？……那场冥婚、是为了报答東晟，也是为了报复你。”
没去理会司空脩脸上划过的震惊与错愕，她一掌将人推开，任身子往后飘去，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司空脩。人却慢慢飘落到一只火焰幻成的鸾鸟身上。神情凄厉，透着肃杀的锋芒。
“……你说的没错、万古岁月，唯有東晟、伴我一起走过。他于我有恩，也有义。我不愿伤他，更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可是你！……却故意在我面前，夺他性命，屠他部族。是你、掩盖下東晟入魔的真相，逼我恨你入骨。”
司空脩瞳眸一缩，欲言又止。她没说错，当年正是因为刑天被封，東晟这个灵随之入魔。
他剿灭了所有被魔化的部族，包括東晟，却也掩盖下了真相。能被原谅吗？……不，東晟是她心中的禁忌，就算入魔，她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到東晟。
而当他的剑刃，对准東晟那一刻。不论对错，都再也无法与她回到过去……
方才的话是诀别、也是宣言。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只为亲自手刃。
此时的她，恨得透彻，也恨得无所顾忌，浑身都笼罩在飘腾而出的怨气之中。
入魔，只在一念间……
刑天也紧皱着眉心，分神望向沐瑶儿。却正正对上了她看过来的眼神，尖锐、冷厉，恍如迸发着淬毒的针芒。米诺斯在中间，并没停止过攻击。
刑天薄唇一抿，回身掠至龙身另一侧。用内力扩大了音量喊道：“阿瑶。”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沐瑶儿冷冷看着没作声。他却问：“……还可以吗？”
可以什么？
声音之大，下方的孔莹莹、沐奇、林飞、看不清情况，却能听到声音。心里别提有多纳闷：这货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语气好凶！
就连司空脩也略微错愕。
但沐瑶儿和米诺斯几乎是秒懂。他后方不正对着一个白色虫洞，……是封印结界所在。
那短短四个字、包含了一连串婉转的询问。还可以再战吗？还可以继续帮他吗？现如今的灵力还足够支撑破印吗？
小心翼翼，字字谨慎，完全将一个魔尊该有的姿态放低到了极点。
破印？
巨龙斗大的瞳眸盯住沐瑶儿，不管她还有没有足够势力打开封印，它必须阻止。何况沐瑶儿还点头了……
（虽然她看似有点精神失常……）
巨龙长嗷一声，就猛然扑向了沐瑶儿。
没错。此时的沐瑶儿，几近癫狂。
也不知，是因想起了往昔的仇恨，无法承受。还是因龙魂之力的能量太过强横，影响了神智。双手迸射出两道猛烈的紫色光柱，直直冲击对面那封闭刑天元神的虫洞结界。
她分明泪流满面，却仍旧带着笑。笑里还变换着愤怒、狠厉、绝望的情绪，时而又变得分外悲痛和不舍。很矛盾，矛盾得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只知她状若癫狂的无视旁人，无视巨龙威胁。哪怕被巨龙攻击得，口吐鲜血，伤痕累累，她都仿若浑然不觉。
即便整只被打飞，她也驭着火焰鸾鸟重新回到原点。任那司空脩和刑天、在一旁纠缠住巨龙。
眼瞅着封印渐渐裂开，米诺斯愤怒了。是他太低估了沐瑶儿。融合龙魂之力过后，沐瑶儿的防御和攻击力都大幅度上涨。只皮外伤，根本影响不了根基，也无法阻碍她破印。
所以……
米诺斯仰天一声嘶吼，利用辐射出的一弘强劲的音波，将三人震散。然后一个闪身，直扑沐瑶儿方向……
米诺斯虽幻回龙身，体型庞大，速度却快得惊人。只一个呼吸，就逼近了沐瑶儿。更是聚集起十成异能，猛然喷出烈焰，龙爪也在划出无数锋利的闪电……
直照沐瑶儿的面门，能躲得开？
……不、她就没躲，只权利抵挡了而已。
整个人被笼罩于巨龙喷出的火焰中，电光在身体间穿射，抵挡力度明显不足。却连半点躲闪的意图都没有，脸上竟还带着恍惚的笑。
她要故意寻死！！！
被震飞老远的司空脩和刑天、两人惊得呼吸一窒，眼睛都突了。登时化作一紫一白，两束电光。‘嗖’的一下冲向前去……
可米诺斯龙鸣一起，又再次嘶吼出那令人无可抵抗音波辐……
两人使出全身功力推起防护层，都仍旧被逼退了数百米。稍一稳住身形，就又有音波接踵而来。
怎么破？沐瑶儿浑身都染满了鲜血，元神也忽明忽暗的在被焚毁……
终于，她承受不住元神传来的痛，表情渐渐扭曲，身子也在颤抖，嘴里更是流淌着鲜血惨叫出了声。
“阿瑶、别这样！”
“瑶儿、你为什么不躲，不是要亲手杀我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惊骇大喊，却仍旧没喊应那陷入自我意识的沐瑶儿。
她体内有龙魂之力，硬抗不行，但躲避绝不成问题。
为什么要寻死？
司空脩想不透，刑天却隐约察觉到，似乎和東晟有关。
一开始还不明显，直到彻底搞清他和東晟之间的联系，她就有点失常了。情绪波动特别大，几乎是徘徊在崩溃边缘。但又自我抑制着，没表露出来。
是替司空脩挡下那致命一击，她才终于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一面想为東晟复仇，狠毒了司空脩。一面又对司空脩存有留恋，也纠结東晟的身份。她内心越是矛盾，就越发丧失理智。再加上受到龙魂之力的影响……
和走火入魔差不离。
现如今、她像是封闭了自己般，根本不理会旁人，甚至还在专注着去撕开封印结界……
刑天和司空脩急得怒火大发、可使出浑身解数，都愣是没能靠近半分……
她会死！？
“不！”
在下方看得抓心挠肺的沐奇，狂喊着扑腾而来。却只到半途……
天空乍然一亮，竟意外飘出了一串串闪着金光的古老符文，其中仿若森罗万象，盘旋着环绕在巨龙周身。
不远处，蓦然‘嘭嘭嘭’的扑腾出一只只黑色飞鹰。
错了，那是一批神族翼军。凌驾在飞鹰之上，黑色的盔甲，锋利的刀盾，在天空中流光溢彩彰显着神族战士的英姿。
而其间一男子，身着白色西装，两手结印，操控着金光符文。虽同翼军有些格格不入，但又毫无违和感。
让人一眼便知，这厮是带队的！
刑天：神族还另有人觉醒了？
司空脩：不应该啊！神族历经大战后，又面临天人五衰，该陨的都陨了。剩下极少一部分，安逸了几万年。不是放逐浮沉中未觉醒，就是自铸一方净土，不问世事。
沐奇扭头一望：这不是孔天厥么！？……上次还差点收了我姐！！
额，貌似他也比以前强了许多。是遇到什么奇遇了？
不过、有用么？
米诺斯偏过龙头，咆哮道：“孔天厥！……你以为从天人界、飞身成仙，就能对付我么？”
好吧，大名一报。司空脩和刑天就秒懂了，此人背景。……孔家驱魔一族的唯一天人界后裔。
……很明显对付不了。
孔天厥刚飞身成仙而已，更算不上成神。之前一神族战神，外带天女和魔族至尊，三强联手，都斗不过。他自然不会托大，便是冷冷的笑了，“虽然我不知、她们为何要打开虫洞，但能够妨碍你捣乱就行。”
沐奇扯了扯嘴角：妨碍他捣乱，不就是要反过来给他捣乱么？居然还能说得一本正经。厉害了，我的天哥！
米诺斯极其不屑的喷出一嘴火焰，“就凭你？”
孔天厥一个闪身，避开火焰。指尖随之凌空结印……
‘轰’五个符印瞬间结成金色咒文，轰向了米诺斯。孔天厥可没开玩笑，正面交锋斗不过，但孔家符咒的术法，层出不穷。不仅以镜面术法反弹音波辐，更是将米诺斯整只束缚在符印中，动弹不得，再以翼军包围式群攻……
不过伤害力度不大，控制时间，也顶多只三四个呼吸，就会被米诺斯挣脱束缚。
所以孔天厥不敢有半点停留，连续结印，连续轰向米诺斯。刑天和司空脩，也迅速从左右夹击。
至于早已失常的沐瑶儿、压根儿就没停止过破开虫洞封印……
米诺斯见状，心下有点慌了，恶狠狠的瞪着孔天厥。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斗大的瞳眸，蓦然迸赤红光，嗷叫出一串古老的龙语……
‘嘭’的一声巨响，天空上瞬时战鼓崛响，一只只通身火红的亡灵骑兵，陡然从夜幕中奔涌而来，数以万计。眨眼就与那群黑压压的翼军，混战到了一起。
不、还不止是亡灵骑兵。紧接着又从四面八方冒出了一大批兵卒，上来就对他们几人开打，摆明了是米诺斯的手下……
沐奇的脸都绿了。妈个蛋！、它居然看到了亚力昆、阿赫……
狼族也被招来了！
孔天厥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即一收手，就对米诺斯怒吼道：“你这个恶魔，害死了芷兰，现在连她的元神，和她的族人也不放过！”
啥玩意！？
正赶来帮忙抵御兵卒的孔莹莹和沉慕雪，闻言便是齐齐呆愕了一瞬。
尤其是孔莹莹、她好不容易拼着全身修为。用鹊翎、幻化了一只飞鸟坐骑，愣是险些被破功。
狐族、不是脱离了魔界么？怎么会被招来了！！！甚至还对孔天厥这个上门姑爷，直接开打！？
好特么离谱！……
而米诺斯还甚嚣张的回了一句：“有本事，你就继续再战。”
这特么是要玩那样！？
眼瞅着刑天、司空脩、沉慕雪、包括沐奇，毫不留余力的群扫这些突来兵卒。
孔天厥的脸都黑了个彻底，手上的控制术也戛然而止，“米诺斯，你与芷兰的数万年情谊，难道还敌不过一个霸主之位吗？……枉她为你付出一世，你却连她一缕残魂也不放过。”
孔莹莹一听，本就不稳当的身形又打了个趔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孔天厥：搞毛哦！……白芷兰不是你家的吗？
沐奇：几万年前，还没孔天厥。
米诺斯倏然幻回人形，大手一挥，便让所有兵卒都扑向了沐瑶儿。他睨着孔天厥，道：“你既然知道芷兰是我的女人，当初就不该碰她。如果没有你，她何至于会落得这般下场。”
孔天厥：“她已经和你结束了。而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结束？”米诺斯冷哼一声，“连洛洛都是我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和我结束过！”
“你！”孔天厥气得一口气哽住了脖子。
米诺斯却冷冷的笑了，“别告诉我，你不清楚二十年前，我和芷兰发生过什么。从始至终，她爱的人都是我。而你、不过是个替代品。”
替代品……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司空脩和刑天，遥遥对望一眼，便是投了更凶残的厮杀中。
应该说是疯了，都疯了……
前者或许连做替代品的资格都没有。后者原本可以在破印归位后，扮演東晟，做替代品。可现如今揭穿了真相，还能再奢望吗？
答案很明显。沐瑶儿对東晟的感情，是依赖，也是独一无二的崇敬。虽不算爱，却也排列在任何感情之上。为了東晟，她宁可放弃对司空脩产生的情愫，又怎么可能允许旁人替代。即便是刑天与東晟本属同体，也绝不会被沐瑶儿认可。
……東晟、就如同她心底的一个烙印。
不论是千年，还是万年，更或是囚困在那黑暗无边的横渡空间，煎熬沉沦。她最鲜明的记忆，仍旧是東晟。
是那个牵着她离开极寒冰川，以心头血养护她千年，教她读书识字，带她翱翔九天、踏足神界相守相伴数万载的……東晟。
可以说，她就是在東晟的羽翼下，才得以生存，得以成形…
于她而言，对東晟的感情是亦父亦师。超越在情爱之上，很纯粹，却也最难割舍。
这便是她选择逃避司空脩，更无法接受司空脩斩杀过東晟的症结所在。
刑天曾侵入过她的记忆，甚至为了改变她心中、对東晟根深蒂固的位置摆放，还将记忆夺走，又怎会不了解她。
此时、已不单是沐瑶儿情绪失控。
米诺斯如此，孔天厥也如此，就连素来冷静的刑天和司空脩、都有点收不住……
尽管米诺斯表面看似很平静。但当他不顾白芷兰，念出龙语、召唤亡灵骑兵那一刻，他就已经抓狂了。
而孔天厥在白芷兰殒命时，就已徘徊在崩溃边缘。米诺斯的一句‘替代品’更是深深的戳中了他最致命的疮疤。
没错、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也清楚米诺斯和白芷兰之间，有多少纠葛。包括那个他疼爱了近二十年的幼子洛洛，是属于米诺斯……
他知道，却从不敢表露。
或许会有人觉得他太过懦弱，但为了白芷兰，哪怕只能留住她的人，他也愿意……
与米诺斯对视片刻，便不惜逼出精血结印，与米诺斯正面交锋。
这是一种自爆行为，精血一枯，他必死无疑。何况他的修为，还不及米诺斯的十分之一。
疯了吗？在外人看来，天上全是一堆疯子。疯狂之余，还将整个世界都搅动得天翻地覆。
城市在震颤中塌陷，人们在水深火热中逃亡。当望向天空的时候，能看到那遍布天宇凶残狰狞的魔鬼，在相互厮杀……
最后发出狂烈而又惊恐无比的惨叫，彷徨、无助、恐惧、绝望笼罩了整个世界。
天地间，仿佛回荡着宣告死亡的丧钟绝响。
但天上的人，却仍旧沉浸在各自的愤怒中，继续顾自厮杀着……
孔天厥在第N次被米诺斯戏耍般，轰出战圈后。他忽然侧过头，朝孔莹莹扔去一个驱魔棒。凌空结印，将她定身，猛的推回了空冥之都。
什么话也没说……
孔莹莹‘啪’的一声重重坠地，再抬头。那天上的孔天厥，已逼出最后一丝血气，悍然轰向了米诺斯……
尤如陨石相撞，爆破出了一圈庞大的火光。霎时、扫荡了大批魔族兵卒，也震颤了天地。就连本就坐在地上的孔莹莹，也都被弹起了好几十米，再次重重栽到在地。
硝烟萦绕不去，孔天厥却再无踪影……
孔莹莹鼻子一酸，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落泪了……
曾经她讨厌过这个被誉为天才的叔父，可怎么也没想到，会亲眼目睹他死亡……
驱魔棒！……是孔家驱魔一族，每一代传人的象征。从唤醒驱魔棒开始，她们的灵魂，就与驱魔棒紧紧相连……
而孔天厥是孔家传承千世以来，唯一登入天人界，更飞身成仙的天才传人…
到最后、却尸骨无存，连一句话也没能留下。
悄无声息、绝望而又悲哀……
曾经的天才，只因那一次偶然的邂逅。便再也无法自拔，为她、他舍弃了家族，舍弃了应有的荣誉，更舍弃了坚守一辈子的信念。
只因有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白芷兰，他卸下了所有锋芒……
然而最终、却只是个‘替代品’。
一切的一切，仿若一个笑话……
米诺斯赢了吗？
没有……
当白芷兰死亡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是他的骄傲、与诸多顾虑，将白芷兰推向了孔天厥。也是他的占有欲，将白芷兰推向了绝境。
她、对他的爱，早已在一次次的伤害中，消磨殆尽。只剩下了无止境的恨……
所以米诺斯没打算伤到孔天厥，这、是他对白芷兰的承诺。他不愿打破，只当是唯一可以爱她的方式。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孔天厥会以自裁方式，要与他同归于尽……
方才的一击，若不是他反应够快，迅速用傀儡脱身，恐怕就不只是单纯被震伤了！
不过……
米诺斯回身，启用古龙族密术，将自身功力加持在魔族兵卒上。随即大手一挥，号令兵卒扑向那被护在中间还在破印的沐瑶儿。
万幸那女人伤得不轻，又一直在受到干扰，否则她早就放出了刑天的元神。
现如今、孔天厥一死，神族翼军随之退败。沐瑶儿等人，要面对的，便是数以万计的魔界兵卒，外带本就强横得无以抵抗的米诺斯……
怎么搞？
沐奇瞬间都蔫了，一边挡在沐瑶儿周边迎敌，一边眼巴巴的望向司空脩：连刚飞身仙界的孔天厥，都有一批兵！……你这正儿八经的神族战神，为毛不招一批出来？？？
司空脩眉头一皱，旋身截住了逼近沐瑶儿的米诺斯。
兵？他的确有，还是神族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但是……
当他亲手送沐瑶儿踏上祭台，亲手捅穿她心脏，为她与刑天做法结下血契时。他就卸下帅印、交出了兵符。
沐瑶儿没说错，一切都是他和刑天策划的阴谋。
只因、……東晟一死，沐瑶儿就奔溃了。就如同现在一样，整个精神状态完全失常。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让靠近。每次见到他，更是极端疯狂的嘶喊着、冲他剑刃相向，却又总是在最后关头选择自残…
后来，她把自己关在密室大半个月，竟徒手为東晟扣出一血玉灵位。
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抱着灵位，十指血肉模糊，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君生，许我一世安乐。君死，我唯愿长守一世，永不离弃。”
她亲自布置了喜堂，简洁，凄凉，抱着一块灵位在众目睽睽下，行礼拜堂。
而刑天的神识，当时就徘徊在附近。司空脩察觉到了，也见到了刑天。那是他和刑天第一次，放下神魔两界的恩怨和平交谈。
他们定下了一场赌博，赌沐瑶儿能否恢复正常。如果能，刑天会从此不再踏出封印结界，也不再打扰沐瑶儿。如果不能、那司空脩就要助他一臂之力，把沐瑶儿的将来交给他来守护。
很显然，司空脩输了。沐瑶儿的答案便是：“我心悦之人，从来只有一个，那人便是東晟。不论生死，他终将是我唯一夫婿。哪怕地狱火海，我亦陪他携手并肩，永无怨悔。”
其实一开始，他就猜到了结果。不可否认，沐瑶儿的确需要另一个東晟来做精神支柱。
她的将来，只能由他来延续……
至于神族其他人，为什么会同意。这也得归功于司空脩……
是他亲自去说服的众神。理由很简单，大战后，神族又经历天人五衰，势力大不如前。若刑天有朝一日冲破封印，便很难再次将其收复。所以他建议众神，利用弱小灵魄进驻横渡空间，与刑天结下血契，生死同命，从而钳制住刑天的命脉。
诸神会拒绝吗？
不、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人又有何哀。只是没想到刑天竟也会配合……
不管怎样，神族始终是神族，道行不可失。既然魔尊摆出姿态，愿意被渡化。那神族自然不会对牺牲掉的弱小灵魄赶尽杀绝。
如此一来、便成就了司空脩和刑天的‘计划’……
那场祭天大典，从选择天女开始，就是司空脩在一手推动。
是他、扮演成大祭司，亲自将她推入了无底深渊……
当她离开后，他、就活成了她的样子，沉寂在永无止境的绝望之中。
一切进行到现在，他唯一可做的，便是坚持助刑天破印归来，还给她一个完好的東晟。
可是……
米诺斯的强大，已超出了预计。才不过两个照面，就被米诺斯轰出了战圈，迅速补上缺口的刑天，也同样走不过两个回合。沐奇、沉慕雪、只能在周围帮忙抵御魔界兵卒。
算下来、他们一群人，也只有沐瑶儿。这个融合了龙魂之力的天女，才能勉强抗住米诺斯那霸道强横的攻击。
但她、已抗到了极限……
米诺斯接连轰出龙爪电光，将她的护体灵气，几乎都打散了……
她的元神，正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形成扭曲，形成破损。抽离出了一缕溃散成清烟的灵魄…
三魂七魄，她眨眼就失了一魄，还能再抗几次？
沐奇急坏了，一面向沐瑶儿冲去，一面大喊道：“姐、你别再管这些了！！什么魔界，什么破印。天下人的生死，都与你无关，你快跟我走！、只要离开，没人能伤到你……”
——轰——
沐奇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才刚扑倒沐瑶儿跟前，背部就猛的穿过几道电光。它那庞大的原型身躯，就那样在众人眼前，被轰然劈成了漫天灰烬……
被下了定身咒的孔莹莹再次刺痛了眼仁，环顾四周，也早已没了林飞的踪影……
“小奇！”
失去理智的沐瑶儿，盯着沐奇消失的位置，也终于惊醒般爆睁了一双眼，嘶喊出声。
可、米诺斯没停。
双翼一扑朔，聚集起十成异能。照准沐瑶儿的面门，再次划出无数锋芒刚劲的五爪电光。
攻势之庞大，瞬间覆盖了人们能举目触及的整片天宇。就连米诺斯招出的魔界兵卒，都溃灭了一大圈。沐瑶儿避无可避，咬牙正面抗住，却抗过一拨又是一拨……
‘呲’躯壳破裂，紧接着再次被溃散出一缕灵魄……
几乎是同一时间，刑天的神识，也被彻底逼离躯壳。属于顾浩川的身体，随之坠落…
“不！”
沐瑶儿死死盯着那坠落的身体，骇然惊叫。也不知是为刑天，还是为顾浩川，总之她终于将注意力抽回，终于动了……
顶着四面八方的锋利电爪，她悍然扑向了那远处悄无声息往下坠落的身体……
‘呲’第三缕灵魄随之溃散，也将她截在了半途。
气若游丝的趴在火焰鸾鸟上，眼角溢出了泪……
不过还好，孔莹莹强行解除了定身咒，迅速腾跃，托住了顾浩川。
她心知自身修为不足，没有再上去帮忙。转至地面，安顿好顾浩川后，便四处寻找林飞。之前她不该把林飞单独留在空冥之都……
但若是不除掉米诺斯，死、好像都是迟早的事。眉心紧皱，她抬头望向了上空。
沐瑶儿的魂魄，已散去了半数，又没了刑天，还能再抗么，其他人还能再抵挡吗？
漫天硝烟，众魔咆哮。米诺斯悍戾的肃杀，没有过半刻停息……
若此时撤离，以天女的势力，必定能保住自身性命。
那么，是抗？还是退！？
不、都不是。
沐瑶儿艰难的撑起身子，两掌推出一圈紫光屏障，将自己罩于其中。迎着那密不透风的五爪电光，身形一转，强行冲出众魔包围圈，直直冲向虫洞封印……
只见那乌压压的一群魔卒，霎时，被撞击得四分五裂。
米诺斯在后方迅速追击，而司空脩也执剑，劈向魔卒，强行杀出一条道，横到米诺斯前方……
剑起，两掌灵力一动，‘嗖’……
一剑，一人，陡然融合，化成了一柄巨大的光剑，悍然穿刺……
“丁远山，你给我停下！”
沉慕雪炸毛了，想冲上去阻止，却被一群密集如苍蝇的魔卒，围得水泄不通。沉慕雪‘啊’的一声仰天长啸，尸牙爆狰，周身登时迸射出一圈光辐，扫荡得众魔卒四肢断裂，头颅飞溅……
神经病，都特么是神经病！！
孔天厥以自爆，要和米诺斯同归于尽。现如今，司空脩又以身祭剑，拼死最后一击……
他是在拿命去拼，这一击，元神必散！！
世间若没了他，那她还有和意义。
三万年前的昆仑山上，他、走入了她的世界。从此，他、就变成了她的全世界。只为一句承诺，她、投身古墓，在那阴冷潮湿黑暗无边的地下空间，一守，就是三万年……
即便他思念着、等待着另一名女子，她都不曾改变过心中执念。
而今、他却以身祭剑。用生命、去护住属于他心中的那颗朱砂痣。
哪怕从此烟消云散……
不！
司空脩还没死，就在他逼近米诺斯那一霎。天空中，陡然迸发出一泓庞大白光。黑色的浓雾，如同海浪般从遥远的天际线，扑涌而至，吞没了整个虚空。
那光芒的冲击力，冲散了司空脩和米诺斯，也扫退了所有魔卒。
众魔登时偃旗息鼓，以极端虔诚的姿态，瞻仰着远方最耀阳、最明亮的白光绽放处……
白光之下，黑雾奔涌。一人，缓缓从光芒中飘下，面庞、笼罩在黑袍下，只一双寒光凛凛的冰眸子，映射着点点光芒。
一抬眼，一凝目，他忽然伸手，凌空掀动起黑雾卷住了一女子，直至将其拖怀中。
“吾等、恭贺尊主、重归大地……”
众魔伏拜，高声齐贺。
司空脩从佩剑中，抽回了元神。却见那人抬手一指，白光随之拂过众魔，异能涌动，像是赋予力量般，他说：“杀。”
杀？杀谁……
当然是米诺斯。古龙族的摄魂术已然溃散，不论是亡灵兵团、还是狼族狐族，亦或是其他族群。皆然脱离了米诺斯的控制，登时倒戈相向。
‘轰’米诺斯炸毛了，悍然轰掉扑来的兵卒，就冲向了刑天。破印而已，一个被困了几万年的囚犯，就想战胜他？
笑话！不管怎样，他都是古龙族的皇室后裔，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巨龙。而且他还融合了龙魂之力，怎么可能会输！
可、可是……
他忘了那人是魔尊，是强大到单用灵压、便让众魔匍匐在地的魔界至尊……
一个眼神，只轻飘飘、冷飕飕的一个眼神，米诺斯就受到了极具穿透力的灵压冲击。“刑天！……”
心、还在愤怒中咆哮。然而血液和体内的异能，却在那一瞬，彻底退败，彻底感受到了颤抖……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的脱力感。
无可反抗。
他、输了。只一霎，只看到了一张绝美而又冷厉的脸。然后、他就被淹没进了众魔的刀刃下，满盘皆输……
这、便是刑天、魔界的至尊。万古囚困而不化，只在一朝冲破结界，就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战火停了，厮杀也终止了。奔涌黑色雾浪的天宇间，群魔被挥散而去。其他人，也都被刑天带回了空冥之都的海岸边。
一片狼藉的大地上，只有孔莹莹，和那从浑噩中苏醒的顾浩川。
刑天抱着沐瑶儿站在远处……
司空脩慢慢直起身，目光掠过身旁的沉慕雪，而后深深凝了一眼那被人抱在怀里的女子。正想悄然离去，却蓦然听到一阵状若癫狂的笑声……
是沐瑶儿！
她挣脱了刑天，退到千米之外的黑色海洋上空，笑声戛然而止，她问：“知道、我为何要帮你破印吗？”
刑天蹙眉，却不语，只拿一双冰冷而深邃的眼，凝着对面的她。
寒风，卷动着她的衣衫，和她垂落双肩的发。恍如数万年前，与她在极寒冰川初次相遇……
但她的眼里，却迸赤着仇恨，指着刑天身后，她续道：“因为、只有你脱离封印，才能真正完成血契，真正至你于死地。”
是的！……魔尊不出，便不算完成了生死血契。
天女、就是神族为刑天准备的利刃。是要在他脱离破结界时，才能发挥血契效用。让天女、与他形成牵制，生死同命。
所以……
“瑶儿！”
“不！”
沐瑶儿强行逆灌灵力，要自爆本就残缺不全的元神，目光一凛，对刑天呵斥道：“别过来。你能阻我一时，也阻不了一世。我终将要与你、同归于尽。”
“阿瑶，噗……”刑天蓦然涌出一口猩红，深深凝着沐瑶儿，他说：“往事已不复，你又何苦如此。”
沐瑶儿寒一扫：“往事不复，我亦不复。千万年来，我苟延残喘。只为杀你之后，随東晟而去。”
“你若等的是東晟，我便还你東晟。从此没有刑天，只有東晟，天高海阔，我亦伴你左右。”
孔莹莹：这特么是魔尊？……为了一女子，甘愿做替代品？
顾浩川默然垂眸：呵呵！……他才是那个被利用的。那人用神识占据他身体时，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沐瑶儿笑了，含着滚烫的眼泪，凄然狂笑，瞬间加剧了灵力涌动。
元神崩裂在即，刑天也随之单膝落地，她却笑得更为妖艳，“天地间，从来都只有一个東晟。而你、永远也做不了他。……嘭！！！”
一句绝言，伴着一声闷沉的破响，那玉立在寒风中的一缕倩影，瞬然飘散……
刑天瞳眸一缩，凝着那还留有她气息的方向，嘴里呢喃着她的名字，在下一秒，也‘嘭’的一声随她而去。
生死同命，一散，皆散。
她毁了自己的元神，也等同于毁了刑天……
一场纠纠缠缠历经万载的恩怨情仇，却只在这刹那间，转瞬即逝……
周边陷入了一片死寂。
偌大的空冥之都，像是被笼罩下了一团悲哀而又绝望的低气压，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片黑色的海洋，仿佛在那遥远的海岸线，还隐约传来她轻灵和软的笑声。
只是现实永远都很残酷。
她真的走了、化做一阵风，卷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卷走了传说中最凶残可怖的魔鬼……
沉慕雪垂眸，敛去了眼泪和心中哀戚。慢慢走到司空脩身旁，拿出一颗墨黑的珠子，原本这珠子汇聚了孔家万世修为金光璀璨，但一场大战下来，它似乎也失去了生命……
不过，沉慕雪还是递到司空脩面前，“我想、你不会离开了。把这个拿着，在空冥之都等她吧。会回来的，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多谢。”司空脩微微颔首，然后接过天玄珠，目光却越发忧伤，“我知道她会回来。她是天女，是历经万载炼化的超灵体。焚而不化，化而不灭，终有一天会再次聚灵重生。只是、……到那了时候，他、也会随之回来。”
生死同命，无论千秋还万载，她与他都会纠纠缠缠，恒久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