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公主与玫瑰（6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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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皇帝又命长歌送过来几封信, 徐容又一一回了，然而无论是来信还是回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并不知道皇帝的罐子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再说, 就算她知道，以她一个普通宫女的身份，能对皇帝做什么吗？
日子仍是照旧, 凤仪宫里被分进来了一批新的宫女和内监, 这一回的大多是罪臣子女，多多少少读过些书, 和普通那些被卖进宫的不一样, 长歌特地留心找了几个聪明伶俐、模样乖巧的着重培养, 她现在是宫里的掌事宫女，越来越忙了, 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贴身陪着徐容, 况且徐容年纪大了，也应该有些同龄的玩伴, 老和她这个老阿姨在一起混，不利于青少年儿童的身心健康。
这一挑还真挑出个好的，有个叫裴双双的小姑娘，以前是吏部尚书家的孙女，因为爷爷犯了事，被送进宫来做宫女, 裴双双的年纪和徐容一般大, 长得也不错, 看着知书达理的，又因为名字简单好记，被长歌在心里叫做“四个又小姐”。
这位四个又小姐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和徐容居然是幼时的老相识，裴双双的母亲原先是永庆郡主的手帕交，如今已经没入官妓中，真可谓是否泰如天地。裴双双在小时候也是常和徐容来往的，虽然后来多年未见，但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见面之后还是认出了彼此，裴双双当即便抱着徐容哭了一场，长歌看她们两个姊妹情深的样子，便把她调进了内室，贴身伺候徐容，这样在长歌忙起来的时候也有人陪着徐容打打牌、读读书之类的。
皇帝最近传唤长歌传得越发频繁了，可每每去了，也只是问一些普普通通的话，比如徐容今天吃了什么之类的，更多的时间则是跟长歌品品茶、聊聊天，皇帝的态度越来越温和随意，如果不是身份特殊，又明知道他心怀鬼胎，长歌觉得这简直就是小学班主任的每周例行见家长活动了！
每次见面的时间也不长，话题只围绕徐容展开，回来的时候又带一堆赏赐回来……除了每次回来之后徐容都不怎么高兴，其余的没毛病。
起先徐容每次都要拉着她问东问西，后来去得勤了，每次回答都差不多，徐容也就不问了。再后来裴双双来了，徐容多了个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耍，便也不赖着长歌了。长歌提前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儿大不由娘，心里不由得泛起了蛋蛋的忧桑。
终于到了来年的春节，镇国公终于班师回朝，朝廷换了另一位将领去驻守边关，皇帝对镇国公大加赏赐，长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照小说原文里的描写，真要对镇国公动手，也要等到好几年之后，现在无疑还处于君臣关系蜜月期，可以少操一点心。
守岁那日，长歌特地重新排了班——她如今已经是二品掌事宫女了，值夜这样的活儿早就不用她做了。
徐容在看到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今天是你？”
长歌好脾气地赔笑道：“奴婢前段时间忙于宫内事务，没能怎么陪着小姐，今天晚上过年，想让其他人好好休息，奴婢也来跟小姐陪个不是，这段时间都没能好好和小姐说说话了。”
徐容沉默了一下，拍了拍被子，道：“你上来睡吧。”
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然而长歌总想着她还是小孩子，也很想和她亲近亲近，没有推脱，便和她一起睡了。
长歌睡在外侧，只靠了窄窄的一角，替徐容掖好被子后才钻进被窝，徐容长大了一些，过了年已经十四岁，是个少女的模样了，脸蛋上曾经的一点婴儿肥已经基本上褪去，露出了姣好的轮廓，是个美人的样子。
徐容躺在她身边，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似的，长歌便问：“小姐睡不着吗？可有什么烦心事？”
徐容不答，想了想却说：“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跟你以前讲的那些差不多就行。”
长歌在最开始推行她的“素质教育”的时候曾经连续多日，每天晚上给徐容讲一个童话故事，像白雪公主啊、丑小鸭啊之类的徐容早已经耳熟能详，后来徐容逐渐大了，便不大爱听这些了，长歌也很知情识趣地不讲了。
这回讲什么呢？
长歌想了想，忽然一眼瞥见窗外繁星满天，没有月亮，便想起了一个著名的故事，循着记忆慢慢地给徐容讲了起来。
她讲的是小王子的故事，只不过把王子换成了公主，方便徐容理解和带入。
“从前有一位小公主……”
“又是公主，我不要听公主了！”
长歌连忙哄她：“这个跟以前的不一样，这个没有王子王后什么的，不谈恋爱。”
徐容不说话了，习惯性地往长歌身边凑了凑，长歌索性半坐起来，把徐容搂在了怀里，让徐容枕在她的膝盖上，她略去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只捡了最关键的部分，低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一位小公主，独自一人住在一颗星星上，这颗星星很小，上边长着很多植物，其中有一种叫猴面包树，一旦长出来之后不能及时除掉，便会越长越大，把整个星星都吞噬，所以公主每天都要按时去梳理星星上的植物，看到有这种苗苗就赶紧拔掉。”
徐容皱了皱眉：“这个公主怎么没有下人伺候，还需要亲自做这种活？”
长歌说：“可能这个公主家里落没了吧，被流放到这里来了，只能自己做。”
徐容点点头，示意长歌继续讲下去。
“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种子，忽然发了芽，公主以为这也是猴面包树的苗苗，正准备掐掉，却发现这颗种子开出了一朵花，比其他的花都漂亮，是一朵娇滴滴的玫瑰。”
徐容说：“御花园里到处都是玫瑰，没什么好稀罕的。”
长歌附议：“是没什么好稀罕的，但是公主的星星上只有这一朵玫瑰啊，她自然稀罕了。公主对这朵玫瑰很好很好……”
讲着讲着，当讲到公主来到地球遇上狐狸的时候，徐容终于在长歌的怀里沉沉睡去了，长歌看着她宁静甜美的睡颜，叹了一口气，笑了一下，低声道：“后来公主又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很多玫瑰，每一朵都长得和她的玫瑰一样，发现她的玫瑰也没什么稀罕的，可是狐狸告诉她，正是因为她在她的玫瑰上花费了时间和心血，才让她的玫瑰与众不同。那是她唯一的玫瑰，她的玫瑰还在星星上等着她回来。”
“我要对我的玫瑰花负责。”
翌日起床后徐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宫内宫外都有一大堆命妇等着她接见，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的，她醒来时早已不见了长歌的影子，进来伺候的是双双和几个宫女，她问双双：“长歌去哪里了？”
双双只是茫然不知地摇头，笑了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又去陛下宫里领赏了？这些日子长歌姐姐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陛下召见得可勤，宫内人人都传——过了年，长歌姐姐就要被陛下封妃了呢。”
徐容横了双双一眼：“别瞎说。”
那一眼虽然凌厉，可是双双在徐容面前极为得脸，又是儿时的玩伴，自然和普通宫女不一样，便说：“娘娘也别多心，左右长歌姐姐是咱们宫里出来的，又是娘娘的陪嫁丫鬟，自然对娘娘忠心耿耿，娘娘即便年纪尚幼不便承宠，让长歌姐姐替一替也不算什么。”
“只是有一点，”双双压低了声音在徐容耳边道，“娘娘即便要用长歌姐姐，也该将长歌姐姐放在身边的好，像长歌姐姐这样三天两头往养心殿跑，这叫什么事儿啊？名不正言不顺的，娘娘寻了机会也该好好敲打她一下，顺便向陛下替姐姐寻个名分，这样陛下也会感念娘娘的不妒，姐姐也知道娘娘在背后护着她，岂不是一举多得吗？”
徐容冷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玉疏掷了出去，玉质脆弱，当即在地上碎成两半，双双心知不好，连忙跪下求饶恕罪。
徐容道：“谁教的你这样妄议上位？陛下和我需要你这么一个罪臣之女来指教吗？”
听到“罪臣之女”四个字，双双的脊背立刻震颤了一下。
徐容叹了口气：“从今天起你不必跟着我贴身伺候了，让赖嬷嬷重新给你安排个活儿便是，不必来烦我。”
双双听到这话立刻脸色煞白，想说些什么，然而徐容也只是挥了挥手，便已经有人上来将双双带了出去，无人敢置喙一句。
徐容心中烦闷，好容易结束了朝拜之后回到屋内休息，却只觉得一颗心惴惴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望了望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雪，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下了。
徐容坐在窗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有人来传晚膳，却一直未见长歌的影子，这一回她终于忍无可忍，命宫女去寻长歌的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这么大个皇宫，又有层层禁军把守，难道一个小小的宫女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在那之后皇帝又命长歌送过来几封信, 徐容又一一回了，然而无论是来信还是回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并不知道皇帝的罐子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再说, 就算她知道，以她一个普通宫女的身份，能对皇帝做什么吗？
日子仍是照旧, 凤仪宫里被分进来了一批新的宫女和内监, 这一回的大多是罪臣子女，多多少少读过些书, 和普通那些被卖进宫的不一样, 长歌特地留心找了几个聪明伶俐、模样乖巧的着重培养, 她现在是宫里的掌事宫女，越来越忙了, 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贴身陪着徐容, 况且徐容年纪大了，也应该有些同龄的玩伴, 老和她这个老阿姨在一起混，不利于青少年儿童的身心健康。
这一挑还真挑出个好的，有个叫裴双双的小姑娘，以前是吏部尚书家的孙女，因为爷爷犯了事，被送进宫来做宫女, 裴双双的年纪和徐容一般大, 长得也不错, 看着知书达理的，又因为名字简单好记，被长歌在心里叫做“四个又小姐”。
这位四个又小姐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和徐容居然是幼时的老相识，裴双双的母亲原先是永庆郡主的手帕交，如今已经没入官妓中，真可谓是否泰如天地。裴双双在小时候也是常和徐容来往的，虽然后来多年未见，但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见面之后还是认出了彼此，裴双双当即便抱着徐容哭了一场，长歌看她们两个姊妹情深的样子，便把她调进了内室，贴身伺候徐容，这样在长歌忙起来的时候也有人陪着徐容打打牌、读读书之类的。
皇帝最近传唤长歌传得越发频繁了，可每每去了，也只是问一些普普通通的话，比如徐容今天吃了什么之类的，更多的时间则是跟长歌品品茶、聊聊天，皇帝的态度越来越温和随意，如果不是身份特殊，又明知道他心怀鬼胎，长歌觉得这简直就是小学班主任的每周例行见家长活动了！
每次见面的时间也不长，话题只围绕徐容展开，回来的时候又带一堆赏赐回来……除了每次回来之后徐容都不怎么高兴，其余的没毛病。
起先徐容每次都要拉着她问东问西，后来去得勤了，每次回答都差不多，徐容也就不问了。再后来裴双双来了，徐容多了个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耍，便也不赖着长歌了。长歌提前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儿大不由娘，心里不由得泛起了蛋蛋的忧桑。
终于到了来年的春节，镇国公终于班师回朝，朝廷换了另一位将领去驻守边关，皇帝对镇国公大加赏赐，长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照小说原文里的描写，真要对镇国公动手，也要等到好几年之后，现在无疑还处于君臣关系蜜月期，可以少操一点心。
守岁那日，长歌特地重新排了班——她如今已经是二品掌事宫女了，值夜这样的活儿早就不用她做了。
徐容在看到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今天是你？”
长歌好脾气地赔笑道：“奴婢前段时间忙于宫内事务，没能怎么陪着小姐，今天晚上过年，想让其他人好好休息，奴婢也来跟小姐陪个不是，这段时间都没能好好和小姐说说话了。”
徐容沉默了一下，拍了拍被子，道：“你上来睡吧。”
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然而长歌总想着她还是小孩子，也很想和她亲近亲近，没有推脱，便和她一起睡了。
长歌睡在外侧，只靠了窄窄的一角，替徐容掖好被子后才钻进被窝，徐容长大了一些，过了年已经十四岁，是个少女的模样了，脸蛋上曾经的一点婴儿肥已经基本上褪去，露出了姣好的轮廓，是个美人的样子。
徐容躺在她身边，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似的，长歌便问：“小姐睡不着吗？可有什么烦心事？”
徐容不答，想了想却说：“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跟你以前讲的那些差不多就行。”
长歌在最开始推行她的“素质教育”的时候曾经连续多日，每天晚上给徐容讲一个童话故事，像白雪公主啊、丑小鸭啊之类的徐容早已经耳熟能详，后来徐容逐渐大了，便不大爱听这些了，长歌也很知情识趣地不讲了。
这回讲什么呢？
长歌想了想，忽然一眼瞥见窗外繁星满天，没有月亮，便想起了一个著名的故事，循着记忆慢慢地给徐容讲了起来。
她讲的是小王子的故事，只不过把王子换成了公主，方便徐容理解和带入。
“从前有一位小公主……”
“又是公主，我不要听公主了！”
长歌连忙哄她：“这个跟以前的不一样，这个没有王子王后什么的，不谈恋爱。”
徐容不说话了，习惯性地往长歌身边凑了凑，长歌索性半坐起来，把徐容搂在了怀里，让徐容枕在她的膝盖上，她略去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只捡了最关键的部分，低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一位小公主，独自一人住在一颗星星上，这颗星星很小，上边长着很多植物，其中有一种叫猴面包树，一旦长出来之后不能及时除掉，便会越长越大，把整个星星都吞噬，所以公主每天都要按时去梳理星星上的植物，看到有这种苗苗就赶紧拔掉。”
徐容皱了皱眉：“这个公主怎么没有下人伺候，还需要亲自做这种活？”
长歌说：“可能这个公主家里落没了吧，被流放到这里来了，只能自己做。”
徐容点点头，示意长歌继续讲下去。
“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种子，忽然发了芽，公主以为这也是猴面包树的苗苗，正准备掐掉，却发现这颗种子开出了一朵花，比其他的花都漂亮，是一朵娇滴滴的玫瑰。”
徐容说：“御花园里到处都是玫瑰，没什么好稀罕的。”
长歌附议：“是没什么好稀罕的，但是公主的星星上只有这一朵玫瑰啊，她自然稀罕了。公主对这朵玫瑰很好很好……”
讲着讲着，当讲到公主来到地球遇上狐狸的时候，徐容终于在长歌的怀里沉沉睡去了，长歌看着她宁静甜美的睡颜，叹了一口气，笑了一下，低声道：“后来公主又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很多玫瑰，每一朵都长得和她的玫瑰一样，发现她的玫瑰也没什么稀罕的，可是狐狸告诉她，正是因为她在她的玫瑰上花费了时间和心血，才让她的玫瑰与众不同。那是她唯一的玫瑰，她的玫瑰还在星星上等着她回来。”
“我要对我的玫瑰花负责。”
翌日起床后徐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宫内宫外都有一大堆命妇等着她接见，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的，她醒来时早已不见了长歌的影子，进来伺候的是双双和几个宫女，她问双双：“长歌去哪里了？”
双双只是茫然不知地摇头，笑了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又去陛下宫里领赏了？这些日子长歌姐姐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陛下召见得可勤，宫内人人都传——过了年，长歌姐姐就要被陛下封妃了呢。”
徐容横了双双一眼：“别瞎说。”
那一眼虽然凌厉，可是双双在徐容面前极为得脸，又是儿时的玩伴，自然和普通宫女不一样，便说：“娘娘也别多心，左右长歌姐姐是咱们宫里出来的，又是娘娘的陪嫁丫鬟，自然对娘娘忠心耿耿，娘娘即便年纪尚幼不便承宠，让长歌姐姐替一替也不算什么。”
“只是有一点，”双双压低了声音在徐容耳边道，“娘娘即便要用长歌姐姐，也该将长歌姐姐放在身边的好，像长歌姐姐这样三天两头往养心殿跑，这叫什么事儿啊？名不正言不顺的，娘娘寻了机会也该好好敲打她一下，顺便向陛下替姐姐寻个名分，这样陛下也会感念娘娘的不妒，姐姐也知道娘娘在背后护着她，岂不是一举多得吗？”
徐容冷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玉疏掷了出去，玉质脆弱，当即在地上碎成两半，双双心知不好，连忙跪下求饶恕罪。
徐容道：“谁教的你这样妄议上位？陛下和我需要你这么一个罪臣之女来指教吗？”
听到“罪臣之女”四个字，双双的脊背立刻震颤了一下。
徐容叹了口气：“从今天起你不必跟着我贴身伺候了，让赖嬷嬷重新给你安排个活儿便是，不必来烦我。”
双双听到这话立刻脸色煞白，想说些什么，然而徐容也只是挥了挥手，便已经有人上来将双双带了出去，无人敢置喙一句。
徐容心中烦闷，好容易结束了朝拜之后回到屋内休息，却只觉得一颗心惴惴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望了望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雪，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下了。
徐容坐在窗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有人来传晚膳，却一直未见长歌的影子，这一回她终于忍无可忍，命宫女去寻长歌的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这么大个皇宫，又有层层禁军把守，难道一个小小的宫女还能插翅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