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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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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族长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人了。”孟湘盯着他,神色冷淡,眼神锋利,见文抱珏退缩了一步,她便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摇头不语。

    “九娘,我不是……”他磕磕绊绊地解释着。

    她看着他,目光盈盈不胜凄楚,简直让人心都揪疼了,“请勿再说,我来找族长主要是为了询问村子里桃花神母祭的事情。”

    文抱珏目露不解,他不明白这是每年惯例,又有什么好问的。

    孟湘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就像傍晚天际的一抹红霞,让她艳丽的面庞更添神韵,她低着头羞怯道:“既然桃花神母与我有恩,我想报答神母娘娘,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跳祭神的舞才能体现一片心意。”

    文抱珏考虑了一瞬,便立即满口答应道:“这件事不算什么,我可以帮你跟我爹说,反正每年都是村人凑份子请外村的来跳祭舞,找个本村的反倒好,你又与桃花神母有缘,此事由你来定然是极好的。”

    “那……”孟湘目光闪闪,充满了希冀,心中却明白这件事文抱珏可是说了不算的,关键还是要看文族长做决定,不过有这位长子敲边鼓她的成功率也能大一些。

    “只是……”文抱珏一手抱着手臂,拉长声音道:“我竟不知九娘你会跳祭舞?”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眼神乱瞟,牙齿咬着扇尖儿,看上去便是生了不该有的邪念。

    “我对舞技一向喜爱,平时只是多了解了一些,大多都是从神母娘娘给我书上学到的。”孟湘瞬间就决定以后将自己所有不符合实际的情况都推到神母娘娘身上,毕竟谁也不可能找到桃花神母亲自问问。

    文抱珏的眼睛几乎笑成了一道缝,“九娘为何不多对我说说呢,我也想多了解……”

    “兄长。”一个包子脸的小男孩从门垛后怯生生地探出头来,“二哥让我唤你们进去。”

    “我也可以?”孟湘指着自己问。

    文抱璋缩了一下脑袋,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轻声道:“是的,二哥已经跟爹说过了。”

    “他可真是多管闲事。”文抱珏皱着眉低声嘀咕了一句。

    孟湘眼睛一闪,伸手去摸那个小男孩的头,文抱璋躲了一下,见她又伸手过来,便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个年画上的娃娃,这次他没有躲开,她便摸到了他柔软的头发。

    她不动声色地挡住文抱珏的视线,低声询问:“你二哥是怎么跟你爹说我的呢?”

    文抱璋在她的手底下摇了摇脑袋,声音小小的,“我、我不知道,二哥就是说孟九娘找爹有事。”

    见诱哄文抱璋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孟湘便熄了这心,却依旧觉得文抱璧此人很不可思议,虽然迂腐冷淡,不过这人最好是与之为友,而不是与之为敌。

    文族长一向厌恶孟九娘的名声及招惹是非的能力,故而,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也依旧见了孟湘没什么好脸色,见孟湘提议要跳祭舞,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任孟湘说的口干舌燥也不动摇。

    “九娘,你也不听听在外面你是怎样一个名声,便是允了,让你跳了祭舞,你说我这是在敬神,还是在亵神?”文族长沉着脸厉声道。

    若是以前那个孟九娘可能会被他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再出声了,可如今的孟湘可不是以前的孟九娘了,面对着族长的审视视线及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却不胆怯也不冒进,端坐在一旁,柔声道:“族长,我并非是在亵神,而是想要将我所学尽数展示给神母娘娘看,我虽不才,却也在卜算阴阳上初入门径,若是由我献舞,说不定还会给桃源村带来神赐。”

    文族长“哼”了一声,却没有开口说话,坐在一边的文抱珏接到孟湘头来的求救视线,便立即道:“我倒是觉得这孟九娘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桃花神母祭本就是为了酬神,何不按照桃花神母满意的来做。”

    文仁义一向器重这个大儿子,故而,文抱珏的提议他也往往能听进去。

    说起来,这个家里倒是老二文抱璧最为可怜,老大文抱珏最受文仁义器重,并细心培养;而老三算得上是文仁义的老来子,故而得到了最多的宠爱;只有老二,从小就被批命说命不好,因着带来了些不好的预警,文仁义便将他送进了寺庙,权当没有了这个儿子,过年除夕也不带想起的,可是,如今听了老二有了章程,便一心要把这油泼不进的黑面煞往家里拉,让他努力赚个前程,也多为家里贡献贡献,就活该他为着家族劳心劳力、累死累活,谁让他是族长的儿子。因着文抱璧闷不吭声活像个哑巴,家里诸人除了小儿子文抱璋,都几乎将他当作小厮长工使唤了。

    文仁义心想:既然生了你,你就该任我摆布,我是你爹,是家里的天,我的话就是纲常。

    孟湘跟文抱珏、文仁义在屋里说话的时候,文抱璧也在屋里,拎着把扫帚划拉着地面,孟湘虽然跟两人说着话,却用眼角时不时地扫他一眼。

    文仁义被文抱珏和孟湘左一言右一语的说着,心里觉得说的有道理,却还是不能接受她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寡妇来跳祭舞,更夹着文抱璧扫帚划过地面的哗啦哗啦声,只觉着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便没好气地斥道:“都在说话呢,扫什么地,长不长眼色!”

    文抱璧抬起头看了他爹一眼,文仁义蓦然挺直脊背,眼底压着惶惶,嘴上却道:“怎么?我是你爹,还说你不得了?”

    他直起了腰,看着文仁义,文仁义努力抑制的害怕神色眼看着就要显露了出来,文抱珏立刻抢着道:“爹,二弟不懂事,不要跟他计较了。”转脸又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对着他道:“快别惹爹生气了,你还不快点出去。”

    文抱璧扫了他一眼,转过身子拎着那把扫帚不慌不忙地走出了屋子,文仁义在他出了屋子后才一叠声地骂道:“逆子!真是个逆子!活生生的丧门星!也不知走了什么运势,竟然他得了知县大人的青睐。”

    “爹别生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文抱璧皱着眉,不住地为他顺着气,把孝子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

    孟湘冷眼看着这两人,像是看着两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

    “让九娘看了笑话了。”文抱珏对着她浅浅一笑,颇为温文尔雅,经这已一提醒,文仁义反应过来,这家里还有外人在。

    “孟九娘,不论关于你的那些流言是真是假,说到底,这祭舞你到底会不会跳都是个问题,我如何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你的手上。”文仁义摸了摸胡子,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孟湘背脊挺直,下巴微微上扬,孤零零白皙的脖颈像是天鹅的颈项,她嘴角上勾,微笑而自信的模样越发迷人了,“既然族长不信任我,何不让我先跳给您看看,更何况……”她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族长的双眸上,“你家里的不干净东西,我也正好帮你驱一驱。”

    本来她是在胡说八道,可这两人却露出吃惊的神情来,仿佛被她猜中了一般。

    “九娘你莫非察觉到了什么?是什么?是文抱璧带来的吗?”文抱珏立即抢问道。

    “呵。”孟湘轻笑一声,死死盯着文仁义问:“族长你考虑的如何?”

    “这……”

    正在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娘子掀起门帘提着茶壶走了进来,文仁义瞟了她一眼,那小娘子低着头羞怯道:“爹,茶好了。”

    文仁义微阖双眸,颔首。

    那位小娘子便拿了茶碗来,分别给他们三人倒了茶,孟湘却瞧见,在她走到文抱珏身边要为他倒茶的时候,文抱珏却借着接茶碗的机会,将手伸进她的袖子里面摸了一圈,而那小娘子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红着脸觑他,简直像是在暗送秋波。

    两人暗里偷情还当没人瞧见呢,等那小娘子走到孟湘跟前,还没等孟湘怎么着,她居然狠狠瞪了孟湘一眼,而文抱珏带笑的声音则在她身后响起,“她叫碧娘,你可喜欢?”

    “抱珏。”文仁义板着一张黑脸,文抱珏立刻觉察到自己的行为让他爹不满了,便不再吭声。

    孟湘心里明白虽然这位碧娘称族长为“爹”,实际上她的身份是家里的使女,在这个社会,富裕人家常常就是这么做的,这样的干女儿干儿子实际上是一辈子都抵给了这个家族使女、小厮。

    等这碧娘出去了,文仁义才装模作样道:“你究竟觉察到了什么?”

    孟湘微笑,“族长您可要试试?”

    他的目光如有万钧之重压在了她的身上,然而,她却一脸平静,背脊亦没弯曲。

    两人僵持一会儿,文仁义才面前点点头,“好,你就试试。”

    孟湘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

    约好明日再来为其祛除邪气后,孟湘便毫不留恋地转头就离开,然而,一道黏腻的眼神却犹如跗骨之蛆追逐不放,直到她走出门有了帘子的阻隔,这道眼神才算是消失。

    她站在族长家的院子里轻轻吐出一口气,刚一抬头就见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张脸正盯着她看,孟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族长家的是五间大瓦房,正对门的右手边有个台阶下去则是使女帮工以及作为灶房的偏厦,而出了房门走几步便是几蹬青石板垒成的石阶,石阶两旁是木头花架,上面花团锦簇,各色花朵挤在一处别提多热闹了。

    台阶下方才是真正院子,右边是鸡鸭鹅猪的圈和围成的厕所,左边则是一大块菜地,孟湘再抬眼看去的时候,文抱璧跟文抱璋两人已经收回了望向她的视线,正挤在菜地旁,文抱璋手舞足蹈地说着些什么,而他的哥哥则半蹲在他身旁,耐心地听着。

    孟湘下了台阶靠近了些,听了听文抱璋语速太快反而有些含糊不清的言辞,却弄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便偏着头去瞧文抱璧。此时的他沐浴在阳光下,认真地听着他三弟讲话,没有一丝不耐烦,那张往日里能吓退小孩子的脸如今在温暖的光线里竟透着一股温柔,铁汉柔情不外如是。

    “说说说……”文抱璋一激动便结巴地说不清楚了,涨得脸蛋红通通的。

    文抱璧眼角下弯,目光柔和,抬起大掌在他的脑袋上面揉了揉,“我知道了,我会给你捉一只的。”

    文抱璋眼睛顿时亮了,他“嗷”的一声就往他二哥身上蹦,却被他二哥用手挡住了,他正因为自己太过没大没小惹二哥生气的时候,他二哥朝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身上脏。”

    “二哥……”他却越发不嫌弃了一个劲儿地往文抱璧的怀里钻,文抱璧没法子,只能任由他三弟像个猴子似的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啊。”正巧这时一个妇人走进大门,瞧见这一幕就惊的叫了一声,而后像是护犊子的母狮子一样一把将文抱璋扯进自己的怀中,戒备地盯着文抱璧。

    文抱璧抬头与那妇人对视,他眼中无悲无喜,似乎早已经习惯别人的抵触,而那文抱璋却不干了,他在那妇人怀里挣扎着,唤着:“娘!娘——”

    这个妇人居然是文族长的妻子?是文抱珏、文抱璧和文抱璋的生母?

    孟湘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那妇人身形瘦弱,就像是皱巴巴的皮肤包裹在骨头上,她脸色苍白,头发灰白,眼睛黯淡无神,打眼看上去竟不像个活物,想想文家的男人,再看看这位族长妻,竟像是她用自己的全部精神气供养着这些男人,这些男人倒是龙精虎猛,然而她却奄奄一息了。

    这文婆子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文抱璧的身上,活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旦没人注意便会择人而噬一般,她是受害者,却依旧毫不留情地对其他人施加伤害。

    孟湘不知道他的家人为何都对他如临大敌,若仅仅是因为那次批命,也就太奇葩了。

    文抱璧收回了视线,垂手站了起来,轻声唤了一声“娘”。

    那妇人神情未变,直到她怀里的文抱璋揪紧了她的衣服使劲儿摇晃,又大声唤着她,她才回过神来,不过,眼神依旧戒备地看向文抱璧。

    “啊,是二郎,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干巴巴问道。

    “二哥在跟我玩呢!”文抱璋在他娘的怀抱里撒娇道。

    抱璋娘此时就像是全身毛都炸起来的猫,“你说什么?”

    “我……”文抱璋刚要重复一遍,便让文抱璧开口打断了,“家里来了客人,我正要送客人出门。”

    “哦哦。”他娘应了一声,等视线落在孟湘的身上,便立刻流露出嫌弃的神色,冷着声音道:“孟寡妇,你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以免身上的晦气沾染到别人身上。”

    “都在院子里吵什么!”文仁义沉着脸走了出来,瞪着她道:“你一个女人家不再锅台边到处跑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做饭!”

    听了他的训斥,她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地应了,那副讨好害怕的模样不像是他的娘子,倒像是他的使唤婆子、老妈子。

    她的眼中所有的情感都像是枯竭了一般,明明那是一双死水一潭的黑眸,孟湘却从中看到森森白骨。

    抱璋娘推搡着文抱璋远离他二哥,而她自己路过孟湘的时候投向她的眼神分明的厌恶与不屑,然而,只有在展现这种情感的时候,她整个人才算是又活了起来,由被害者成了加害的人,她展现的恶劣甚至比其他加害者更加残忍。

    而文抱璧果然是说到做到的人,他之前作为借口的“送客人”也确确实实在履行,只是两个人走在路上,却比孟湘一个人走还要来得寂寞。

    “抱歉。”孟湘对着他率先开口。

    文抱璧低头看看她,摇了摇头。

    她低头一笑,将风吹起的发丝撩到耳后,“若是我给你批命你要不要听?我的算命本事可是桃花神母教的。”

    “抱歉,我不信这些。”

    孟湘突然仰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怀疑道:“从来就没有信过?”

    他神色坚毅,语气坚定,“从来没有信过。”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的心一如既往,从未变过,也不为外物转移。

    “果然啊……”她的语气既像叹息又像赞叹,转而笑盈盈道:“我就想能被一县之主看重的人必然是性情坚定的。”

    若是其他男子被这样娇俏妩媚的女人称赞,必然要动别的心思,明里暗里暗示了,可文抱璧什么都厉害却偏生长了个不解风情的脑子,他听了孟湘的话,皱了皱眉,而后便一板一眼地论述起知县并不能说成一县之主的原因。

    孟湘听得不耐,正好见前面是河渠,便道:“等等,我先去洗洗手。”

    她洗手的时候,文抱璧也笔直笔直地站在她身后。

    她故意搅乱水中他的倒影,谁料他竟突然出声——

    “你还是早点跟他说清楚为好。”

    孟湘扭头瞧他,无辜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可听不懂。”

    他黑漆漆的眸子既沉且重,盯着她看的时候,似乎能把她压进河渠里去。

    她微微垂眸,眼睫像是雨中蝴蝶的翅膀,“哦。”

    接着,两人便在这条河渠便分了手,一个朝西头,一个朝着北面分开了,直到分开前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好像已经就此事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

    孟湘一回家便一同扎入房中,谁问也不应,一心沉浸在跳舞前的准备状态中,给人算命、驱邪祟,她如今也可算得上巫了,“巫,以舞降神者也。”若以巫之名跳舞,莫过于“六小舞”了,这“六小舞”又分为帗舞、羽舞、皇舞、旄舞、干舞与人舞,比起鸟羽、牛尾什么的,还是丝绸比较容易一些……

    不!

    她猛地捂住了脸,这才发现自己连丝绸都没有,不过,用红布也是一样的,毕竟是在乡里……应该没关系的。

    这样想着,她便顺手将之前给人算命得来的红布裁好,等拿在手里随意挥了几下,她的脚下又痒痒的,什么白纻舞、惊鸿舞也可以拿来试一试,说起来后人对古典舞的模仿也不过是从书本和绘画中猜测来的,若是能够真正见到当世善舞者的一舞,她也不枉活了这一世。

    “你在想的东西我很不喜欢。”屋子里突然有人开口,将孟湘吓了一跳,她回身一看就见嬴景站在墙角处黑暗里,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孟湘非但没有觉得冒犯,反而觉得他说的很有意思,便歪着头笑嘻嘻道:“你难道能知道我在想着什么?”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见他探出了一只手轻轻蹭了一下鼻子,半捂着嘴轻声道:“看到你的表情大概能猜到。”

    她露出怀疑的神色,嬴景轻笑了一下,继续道:“大概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死而无憾、不枉此生的事情。”

    被他猜中了想法,孟湘瞪大了眼睛,他则从墙角走了出来,那身素布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却越发显得他气质绝然了。

    “就我而言,如果死了,那可真就没法儿翻身了,想得到的不能得到了,想攥在手里的也不得不撒手了,真的忍心吗?真的无憾?真的不枉此生吗?”他从一束光线中迈过,眼中的翡翠闪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也越缩越短,终于咫尺之间,呼吸相闻。

    “我看见了。”他突然出声,嘴角上扬,手指贴近她的唇角,却隔着一寸的距离凌空画了个上扬的弧度,“你眼中的动摇。”

    “你说的没错。”孟湘就像是被他手指的动作牵扯,露出一个温柔愉悦的笑容,“我才不舍呢。”

    嬴景也露出满意的笑容,手指依旧凌空沿着她脸庞滑过,他翠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嫣然模样,他张张嘴,却被孟湘捉住了袖子。

    “你怎么会在屋子里的。”

    他眼中的翠色瞬间一凝,绷着下巴紧着声音道:“我比你还差早在屋子里。”

    “咦?不会吧,那我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呢?”孟湘无辜微笑。

    心脏被捅了一刀的感觉真是爽痛了!

    嬴景后退了几步,一甩袖子头也没回的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

    院子里,嬴景面对着墙壁捂住了脸,不住对自己道:“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是嬴景,不是景郢。”

    *

    对于孟湘来说,时间在练舞的时候是过的最快的,晚上,她害怕影响大家的睡眠,便跑到灶间去编舞。她刚试验了几种风格,心中有了把握后,又试着练了几遍,再一扭头,就见朦朦晨光从门缝撒了进来。她居然熬夜练了一晚上,可竟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整个人容光焕发,甚至可以直接做几个高难度的云间转腰、燕子传林、青龙探爪、风火轮什么的,再加几个凌空跃都不是事儿。

    她很快就决定要跳什么样的舞了,练完之后,盯着地面上从门缝间投下的零星的光斑,她颇觉有趣地踩在上面,按照顺序步步行来,就像是踏在星星上,她又忍不住配合上身体和手部的动作,几步走下来,竟然也成了一曲舞蹈。

    她脚踩星辉,在星辉斑斓里飞舞,每一次下腰回眸,甚至那凌空一跃,都像是嫦娥奔月一般要远离了这个世间。

    “不,不要!”

    孟湘刚觉得自己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接着一个身影像是炮弹一般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把孟湘勒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她低头一看,就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脑袋,那小身子还在发抖,像是吓个不轻,孟湘心里一软,手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了?是做恶梦了吗?”

    那个脑袋又往她怀里拱了拱。

    孟湘露出无奈的笑容,双手捧住他的脑袋,身子想要下蹲,却因为他的禁锢而动弹不得。

    “好了,我在这里不用怕的。”她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从上到下一遍遍地抚摸着,许久,他的身体才停止发抖,却在下一刻僵硬起来。

    孟湘心里明白,他大概是害羞了,便轻轻扯着他的手臂,缓缓半蹲下来,认真地看向他,“你看着我。”

    孟子期大力地撇开头,差点把脖子给扭断了,耳尖红红的。

    孟湘微笑着动手揉了揉他的耳朵,轻声道:“我在这里,看着我呀。”

    孟子期大力地隔开了她的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着眼睛道:“别误会了,我只是做了噩梦而已,才不关心你离不离开呢!”

    孟子期永远这么大大咧咧,用粗鲁动作语言掩饰着自己柔软的内心,也许他永远也学不会孟扶苏那套温柔,不过,他的关心、他的在意以及他的温柔,孟湘全都看见了。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慢慢凑近了他,笑眯眯道:“小孩子说谎可是会长不高的。”

    孟子期眨巴眨巴眼睛,上下瞅了瞅孟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便咬着下唇一脸难看的表情,“什么呀……我才不信呢。”

    孟湘双眼一弯,直接捧着他的脸颊凑近了她的唇,在他的脸颊上啾了一下,“我家的小宝贝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再看孟子期,她还以为自己亲的太过用力了,如若不然,为何他半张脸都红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呀!”孟子期羞愤道:“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要这样,而且,我才没有担心你!”他并不诚心的挣扎在孟湘眼中越发可爱了。

    她拂了拂他额头上的发丝,发现他的脑门上全都是汗,似乎是刚刚被吓出来的,“我知道。”她好脾气道:“我就在你身边,不会离开的。”

    孟子期沉默了,许久才呐呐道:“骗子。”

    “不会的,我不会骗你的。”她眉宇间净是明朗的笑意,甚至伸出一根小拇指来,“若是你不相信,那我们来拉钩钩好了。”

    明明他是不信这些,他也不是那些可以用这种方式哄骗的孩子,可是,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小拇指,与她娘柔软白皙的手指勾在一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谢谢你。”谢谢你选择相信我。

    孟湘笑得十分开心,甚至比朝阳还要动人。

    孟子期不知道她娘谢什么,只是撇过脸,用懒散的话语掩盖害羞的内心,“啊,你好烦啊……”

    然而,每次话一出口就后悔,心里暗自嘀咕: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喜欢自己。

    “所以,既然后悔的话为什么又要说呢?”孟湘翘了翘嘴角,用两根手指钳住了他的鼻子。

    “喂!唔——”他闷声闷气的。

    “知道错了以后就要改,说话之前先考虑三遍再说,还有,不许说骂人的话。”

    “我……”他似乎想反抗,却立即被孟湘镇压了,最终只能嘴里嚷嚷着,“我知道啦,我错了,饶了我吧!”

    孟湘倒是满意了,然而,孟子期这几乎难得一遇的求饶场景正让孟扶苏撞了个正着。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孟子期抓着头发又羞又怒地冲着他哥吼道。

    孟扶苏咂了几下舌,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他那副表情比说了什么还要可恶。

    “你……唔——”他刚要蹿过去,却不防备他娘从背后捂住了嘴,还用她带着馨香的柔软双臂禁锢住了他,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期哥儿,一大清早不要这么大火气嘛。”

    “唔——唔——”你居然帮他!

    他拼命地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只发出唔唔的声响,明明她的力气并不大,缠着他的胳膊细且柔软,可他确实挣扎不开,他觉得自己就像话本里说的孙猴子,永远也翻不出佛祖的掌心。

    “你若是听话,今儿个就做你喜欢吃的怎么样?”孟湘好声好气地商量着。

    他挣扎的幅度小了些。

    “那就这么说定啦?”

    孟子期撇过头就见她细腻温和的侧脸,胃里暖暖的,心里热热的,便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孟湘抿唇一笑,朝正准备生火的大儿子眨了下眼睛。

    孟扶苏回以笑容,手里却娴熟地做起了早饭。

    伴随着温暖的晨光、沾着露水的淡淡炊烟气息,孟湘走向了族长家,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若是成功了,她将打开一扇新的大门,现代的舞蹈理论和古代的舞蹈经验……她很期待自己的未来。

    衣角滑过还带着露水的草叶,那水润的明亮的翠色就像景郢的眼睛,对于见惯外国人的孟湘来说,他的眸色并没有什么让她感到异常的地方,但是却听扶苏说,拥有异色双眸的人大多都是由外族的血统,而大秦之人一向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而,他要是在人前亮相,厌恶他的人远比喜欢他的人多。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说梁京的九皇子,就被称为是大秦第一美男子,民间流传他的香艳□□从来就不少,而这位皇子的生母就是泊蕤献来的一个外族美人……

    等等,孟湘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想法,却因为太快而没有抓住,再一抬头就已经到了族长家门口了。

    而文仁义一家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院子里也摆放好了香案,青烟袅袅间越发显得一身白衣的孟湘凛然不可欺了。

    文仁义心中对她的神通还是有所保留,便淡淡点头,“开始吧。”

    孟湘的视线滑过笑呵呵的文抱珏、沉着脸不辨喜怒的文抱璧,以及一脸好奇看东看西的文抱璋。

    她挺直脊背,身体微微向前倾,面色严肃地看向面前的一点,久久未动,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慢慢升起了一种令人惊悚的氛围。

    “咕咚”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口水,然而下一刻,红布便飞舞而出,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静如处子,动若雷霆,她单脚而立,一腿曲起,身子慢慢向一侧微倾,那几乎是人类难以达到的平衡,她却玩弄的犹如儿戏,手中的红布如波浪似的翻动,她在波浪中沉浮,往上蹿起时却有一瞬滞留空中,白衣红带,宛若神明,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做了一个动作——揉了揉眼睛。

    她所做的真的是人类能够达到的吗?跳大神、跳祭舞的他们也看过不少,可无一人能给予如此大的震撼,她的动作匪夷所思,却像是突破了某种人类的界限,在这个领域无限接近了神。

    清风徐来,墙外的桃花瓣飞了进来,她凌空一跃,红色长带缠绕周身,随着她手腕的抖动服帖地在她周身旋转,就像是水中的漩涡,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向她这里积压,压碎了花瓣,压碎了青烟,压碎了情感,这里是她的领域,她是这里的女王。

    突然,孟湘轻盈一条跃上了香案,这本是不敬神的行为,可在她做来却从容优雅,她逡巡在香案上,脚步轻盈,动作舒展,仿佛她已经没了重量。

    渐渐地,她的神态变了,那双眸子懒洋洋的半眯着,她的神情既慵懒又不屑,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在香案上走来走去,就像是王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青烟中她的脸庞越发朦胧了,好像与人间产生了疏离,接着,更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她蹲下身子,手垂在身前,用一种猫的姿势蹲着,那双眸子溜圆,接着她蜷缩着手指抹了一下脸,就像是猫擦脸的姿态,然而她转过脸的瞬间,那一刻似乎所有人都产生了幻觉,她的瞳孔成了竖瞳,真的像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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