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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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联建材的总裁这段时间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大悲大喜。
一个月前恒联的股价莫名其妙地狂跌，接着就扑面而来各种□□压得他堂堂总裁几乎喘不过起来，眼看祖上基业要毁在自己手里了，他几乎急得想跳楼。
然后，奇迹出现了……
那个自称是林羽飞的面无表情的冷酷男人只是丢给他一份转让合同和一张天价支票，就让他毫不犹豫地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那个几乎没什么表情变换的家伙。
所以说，恒联建材换主了，这可是绝对上得起财经版块头条的大号新闻。
奇的是，他刚刚签了合同提了现金擦屁股走人了，恒联的股价就开始猛增，甚至超过了从前，这么地动山摇的大事件竟然只在小小的角落里被报道出来，明显是人为所致，看来恒联的新主子绝对是个可怕的家伙。
而那个因为这次危机而一度停工的工程，也重新上了轨道。
B市，西城区。
“来唯呀，别干啦，歇会儿歇会儿！”
老李朝着对面的大坑吼了两嗓子。
“哎！”
坑里传出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带了些疲累，却依旧是意气风发似的声音洪亮。
应答声刚落，便见一个男人从对面土坑里直起了身子。
那男人麦色的肌肤上满是泥污和汗渍，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精致俊美的脸庞和让人惊叹的好身材，男人有些瘦，骨架却很匀称，鼓出来的肌肉紧致，四肢修长且明显积蓄着力量，他理着很普通的平头，却让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因为没有刘海儿遮挡而越发张扬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着，男人朝对面的老李扬起笑脸。
“李叔，我还有几下子就搞完了，您先坐那儿歇会儿。”
“你说说这孩子，”老李皱着眉，摇着头，朝着身边的工友不住叹气，“我当是现在年轻人都没点儿正经，这来唯小子倒好，卖力得让我这老头子都心疼了。”
“可不么，就他还没吃饭呢，这娃前两天还帮我家修好了马桶，真是没啥他不会的。”
“唉，一个月前他刚来的时候哇，说实话，我看他长得跟个姑娘似的，还真没把他当回事儿，现在倒好……”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着来唯又蹲回坑里，一铲子一铲子地把土抛上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终于慢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老李赶紧把留给他的饭菜送过去，来唯感激地笑笑，直接席地而坐，捧着碗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老李蹲在一边儿看他的吃相，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这个来唯是个怪人。
长得么，实在是太好看，男人里就没见过比他还俊的，教养上，怎么看都是个很好的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反正把来唯这家伙扔进人堆，绝对很显眼，肯定是不能和他们这些又邋遢又没什么文化的工人联系起来的。
来唯吃完，又喝了两口水，抬头看见老李傻傻地盯着自己瞧，他好笑地叫他，“李叔，看啥呢？”
“啊？没、没啥，”老李的老脸被他笑得有点儿泛红，他抓抓脑袋，“你知道咱们老板换了的事儿不？”
“老板？郑头儿？”
“不是他啦，他是这个工程的头头而已嘛，我是说咱们的老板，大老板，就是恒联的老大呀，董事长！听说前几天换了哪。”
“哦，是嘛，”来唯也没在意，又喝了一口水。
“听说姓杨，是个大人物咧。”
“……杨？”来唯的手一顿，眉头微微皱起来。
“怎么了？”老李看惯了这青年的笑脸，皱眉头还真是头回见，“你认识？”
“没，就觉得这个姓怪怪的。”
“杨？杨姓有啥怪的，普通着呢，你姓来，这才叫少见！”
“是嘛？”来唯挠了挠头，嘿嘿笑笑，“谁知道，我脑子经常这样，习惯了。”
“也是……哎，你头现在不疼了？”
老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来唯的情景，那个时候老伴儿住院自己过去照料照料，病床边儿上就躺着这个俊俏的青年，他看他没人照顾就顺带着给他做点儿吃的啥的，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忘年之交。
青年说自己叫来唯，没上过学，没爸没妈没亲人，无业游民一个，前几天打架斗殴坏了脑子，所以住了院。
老李见他人不错，经历可怜，就介绍了他工地的工作，没想到他倒是一口答应了，而且表现相当不错，一个人当两个人用，郑头儿直夸他有识人的眼光。
这小子除了长得夸张，姓氏实在罕见，脑子偶尔短路外，其他的还勉强算是正常的。
来唯刚要回答他，忽然就听郑头儿在那儿喊话，“来唯，有人找你。”
“啊？”忙把饭菜放一边，来唯匆匆走过去，“谁呀？”
郑头儿肥胖的身子侧了侧，脸上堆着笑，声音压低，说道，“是老板啊大老板！”
“大老板？姓杨那个？”
“你知道？”郑头儿双手合十拜他，“就是他啦，他要视察一下工地，让找最近刚来的人员问话，你一定要说说好话呀，郑哥平常待你不错的哎……”
“哈，您这儿哪里话，放心！”来唯笑着拍了拍郑头儿的肩，“他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就那儿。”手抬起来，郑头儿指了指工地外面，“就那辆黑车子里，还是限量版的豪华车嘞。”
来唯稳稳地走过去，还没走近，那辆黑色轿车的后窗就慢慢摇了下来。
他看到一个男人的侧脸，温柔的轮廓却隐隐透着股难言的威严，男人转过头，朝来唯的方向看过来，那双沉静的目光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然后恢复平静。
男人有着一张极为清俊的脸孔，看着来唯时的微笑让他很舒服。
他走近那辆黑色轿车，才看到车里的人西装革履，衣着光鲜，而车外的他光着膀子下身一条破旧迷彩裤，还一身尘灰，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挠了挠头。
“来唯？”
“啊？”来唯一呆，忙点头，立正，“是！”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不要紧张。”
“呃，是……”
忽然觉得这种微笑，这种安抚他的语调让他很舒服，似曾相识似的，让他觉得挺温暖，果然大老板就是大老板，一举手一投足随便一句话就能收买人心，果然人才。
感叹一番，他倒是没注意到车里的人凝着他的视线里有微微的开心，和悲伤。
“工作，习惯吗？”
那人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却让他立刻来了精神，生怕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工友给炒了，来唯忙应声道，“很好很好，这里吃得好睡得好，郑头儿很关照我们的，饭菜也都是五块的标准……”
自己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对方却是一直沉默，来唯觉得有点儿尴尬。
男人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道，“有没有想过找个更轻松一些的工作？”
“啊？”这回更紧张了，老板这不是要炒我鱿鱼吧？“没呀，这儿真的很好，我很喜欢这里的。我会努力工作，绝对完成任务，一定好好表现，给老板您赚大钱……”
“你喜欢这里？”
“呃，是啊。”
“……不累么？”
“累？”来唯挠了挠头，想了想，“其实累是累了些，但关键是开心，真的，您可能觉得没法理解的，但说实话这生活我挺喜欢，特自在。”
“是么……”
男人垂下眸子不知道想了什么，再抬眼时微微笑了笑，“那就好。”
“啊是是，那就好哈……”一边儿傻乐，来唯又忍不住挠挠头。
“……没事儿了，你走吧。”
“哎。”得了特赦令似的，来唯赶忙弯腰鞠躬要跑路。
忽然身后又响起那人清凉低沉的声音。
“等一下。”
来唯忙顿住脚，立刻标准向后转，听大老板的指示。
男人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想说什么，沉默了很久，直到来唯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才终于开口，脸上带着微微的疲倦的笑。
“我叫杨远修。”
“啊？”来唯愣了愣，没明白啥意思。
“……”男人欲言又止似的，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像是等着他说些什么。
“呃……啊！杨老板好！”
来唯觉得那双眼睛幽深得藏着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心里一激灵，立刻扳直身子。
“……算了，你走吧。”车窗缓缓摇上去，这回却让来唯迈不出脚了，他忽然觉得那个人藏在玻璃后面的脸上，写着很多让他心疼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感觉，直到车子开远了，他都傻愣愣地站着不动。
这个老板，真是奇怪的人。来唯朝着车子驶出去的方向挠了挠头。
他叫……唔，杨远修……
觉得这是很适合他的名字，蛮好听的。
“来唯！干啥呢！”
郑头儿颠儿颠儿跑过来，来唯终于回过神，之后回答郑头儿的问话时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一下午的活儿都干得有点怪怪的，他不知道原因。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杨远修这三个字，即使他忘了，他的心脏，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却早已深深记住了它们。
无关记忆。
无关时间。
这天来唯有些头痛，前两日工地的事儿吃紧，赶了好几夜都没正经睡过一觉，好不容易地基打好了，人却好像染了些风寒，咳嗽得厉害。
头昏脑胀地到了工地却咳得更猛了，老李见了他这样都有些心疼，好说歹说才劝着来唯在边儿上休息一会儿。
工友都忙得热火朝天的，他一个人一肩搭着白毛巾坐在木桩子上歇着，来唯觉着有点儿过意不去，坐了一小会儿他借着老李绑钢筋的当儿又溜进了工地拾掇些混凝土什么的。
“来唯你这小子就是自虐是不？”老李的声音传过来，他吓得抖了一下，转身嘿嘿赔笑。
“嘿，李叔，我好多……咳咳。”
抬头看着对方不满的样子，来唯心里暖暖的，老李四十五六，五大三粗的东北男人一个，自己从睁眼睛开始就一直受他照顾，他真把自己当亲侄子似的嘘寒问暖，来唯心里很感激他。
“好什么好，真是！”老李哼了一声，想了想，身子便靠在旁边的钢筋架上，“告诉你一事儿，你也不用这么努力了，咱这工程八成又没戏了！”
“啊？”来唯放下手里的活儿，有点呆，“怎么了？”
“今天没看见郑头儿不是？”老李努努嘴，朝着工地外的一辆车，“就那个车，咱老总的，这老总也真是的，没见过这么勤快负责的上司，那么大派头的人，屁点儿事儿都亲自过问……”
来唯下意识朝老李眼神方向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是那天看到的车。
“郑头儿怎么了？”
“就前两天，咱安全帽被人偷了的事儿，备用的都被偷没了，正好差一个安全帽，记得不？”
来唯有印象，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就那事儿呗，人也没怎么的啊，这个大老板说郑头儿不顾员工安全，炒了他。你说说，这么尽职尽责的老总我是第一次见，说他不好也不是，毕竟为了咱们安全嘛，哎，可惜郑头儿了，挺好一老大哥……”
来唯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不顾员工安全？”
“唉，就差那么一个么，咱有一个人没带，啊对！就你没带，对对，那天你没带安全帽，被人家看到啦，怪郑头儿不顾员工安全呗……唉，这大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哪，真是……”
来唯理明白了，因为员工没带安全帽上工，所以要炒了郑头儿？
明白了他就有点急了。
那天刚到工地就听说安全帽缺一个，郑头儿就说自己不带了，刚好来唯那天扎了手，又拉伤了肩膀，郑头儿让他歇着，他就把自己的安全帽给了郑头儿，只不过看着工友都忙着，他歇了一会儿后还是找了些能干的活儿做做，也没想着找郑头儿把安全帽要回来。
这就炒了他啊？
关键是，我也没怎么样啊，好端端的，又没有工伤，这老板干嘛这么严厉……再说，他怎么那么闲……还是说任何工程他都亲自盯一盯？做生意做成他这样真是走火入魔了。
来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没再听老李在耳边絮叨，大踏步朝那辆黑色轿车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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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措辞，鼓着勇气，来唯打算义正言辞一把，结果人家车窗户又是没等他走近就拉了下来，车里的那个男人依旧和那天一样平静地看着他，让他满肚子的话一时褪了个干净。
“找我？”
“啊？啊……”来唯咽了下唾沫，这人单单坐在车里不动弹，都有种逼人的气势，真是见鬼，“我是来解释那个安全帽的问题的……”
“嗯，你说。”
叽里呱啦说了一遍，最后总结一句，“所以不关郑头儿的事，是我自己没想带，他给过我的。”
“你手伤了？”
男人完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来唯怒，“哎老板，我是说郑头儿的问题，你别转移……”
“我问你的手，伤得严重么？”
他蒙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应了一声，“没事儿，好了。”
“……”
看着对方还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他脑子里一激灵，忙说，“这是我带安全帽之前弄的，跟郑头儿没关系，再说不带安全帽也伤不着手啊，你别算郑头儿头上。”
对方好像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黯淡，“那怎么弄的？”
“打地基的时候，刨土嘛，用劲儿猛了，可能时间一长，手有点没力气了就拉伤了，不妨事儿的，真的。”
车里的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眼睛里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感染着他，让他感到有点难受。实在是被他看得别扭，来唯打了个哈哈，“那啥，杨老板，你别炒了郑头儿……那谁，郑威成不？他对我们正经儿不错。”
男人忽然笑了笑，“你在工地呆了两个多月，京腔儿倒是练出来了。”
“啊？”
“没什么，”对方慢慢收了笑，眼里好容易绽开的光又一点点隐了下去，“我让郑威回来，可以了吗？”
“啊？”这老板这么好说话？
对方忽然傻呆呆的表情，让男人微微失了下神，那双琥珀色眼睛，此刻意外似的看着他，瞪得大大的，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心疼，可那眼睛里映出来的自己，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
心脏，又有点微微地疼了。
“你的手……真的好了？”
“好了，真……咳咳！”这咳嗽，一阵儿一阵儿的，来了就挡不住，停不下来。
来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咳着，却忽然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笼住他，把他头顶的光挡了个干净，黑乎乎的一个人影忽然站在自个儿面前，来唯边咳着，边抬头看来人。
这一看吓一跳，尤其那男人忽然皱起好看的眉头，然后没预警地抬手摸上他额头的时候，他彻底懵了。
“你发烧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多久了？”
“一星期……”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他，说完才觉得怪怪的，他立刻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嘿嘿笑，“杨老板，你真是好老板。”
对方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星期？怎么不请假？”
“呃……请假没工钱哪，”对方不认同的样子，他有点儿无奈，“大老板，你们是不会理解拖着病一天就为七十块的老百姓的日子的……”
“……”
对方眼睛紧紧盯着他，来唯不觉地噤了声，男人真的很高大，虽然瘦，却能感觉到这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强大而充满力量，这个人一直淡淡的样子，笑都是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来唯却没想到这人尽在眼前时，却有如此大的压迫感，让他莫名其妙地有点心慌。
对方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忍着什么，考虑着什么的，终于，他开口，“跟我上车。”
“什么？”
“去医院。”不容他拒绝似的，男人立刻伸出手，却忽然顿了一下，“你伤的哪只手？”
“啊？左边。”
下意识地回答完，然后右肩膀立刻被一股力量扳过来，推向车子。
“嘶，疼……”
肩膀上的手立刻撤开，男人平淡的声音里带着些难得的慌乱似的，“不是左边？”
“右边……我说错了……”
“你……怎么总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一句简单的责备，却忽然像是引得什么东西窜进脑子里，来唯微微震动了一下。
……我会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似乎有个什么声音，什么影像在自己边上晃了一下子。
直到有只手似乎要拉他左肩，却又顿住，然后揽住他的腰拖住他，他才回过神。身侧男人伸着胳膊半抱着他把他往车里拉，男人手臂间的力量和温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来唯瞬间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忙使力推开，可搂着他的人手臂间的力道大得出奇，他竟然推不动。
“老、老板……”来唯急了，脸刷地红起来，“你这是干嘛？你……咳咳……”
“你发烧了……手也要看一看。”
“不用，真不用……”
他可付不起药钱。
拉着他的手忽然收了回来，来唯抬头，看到对方一直淡静温和的脸上忽然有些薄怒似的，看着他时的眸色有些沉，让来唯没反应过来，“你不去，郑威回不来。”
“你……”
那双墨黑的沉静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压制着，来唯忽然觉得这人好像带着个面具，那双明明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面像是涌动着一股浓浓的情绪，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心疼，呆了一会儿回过神，看到对方还是紧紧盯着他，他想了想什么，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去。”
对方的眸子闪了一下，然后渐渐像是融化了一样，重新温润起来，打开车门，他回头看他，“上车吧。”
上了车，男人坐在自己身侧微微挨着自己，来唯觉得那种触感好像有点熟悉，很温暖，也很舒服，让他感觉到了类似阳光的味道。侧头瞥了一眼男人的脸，却看到他垂着眸子，不知道想着什么，沉默不语。
杨远修。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这三个字。
杨远修……
心里喃喃念了一下这个人的名字，这三个字像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让人宁静下来似的。来唯甩甩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终于收回眼，转头看向车外晃过的景象。只不过身边安安静静坐着的人，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他不由地放松了身体，舒服地靠在车座上，呼吸着那男人身边淡静柔和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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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奇迹出现了……
那个自称是林羽飞的面无表情的冷酷男人只是丢给他一份转让合同和一张天价支票，就让他毫不犹豫地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那个几乎没什么表情变换的家伙。
所以说，恒联建材换主了，这可是绝对上得起财经版块头条的大号新闻。
奇的是，他刚刚签了合同提了现金擦屁股走人了，恒联的股价就开始猛增，甚至超过了从前，这么地动山摇的大事件竟然只在小小的角落里被报道出来，明显是人为所致，看来恒联的新主子绝对是个可怕的家伙。
而那个因为这次危机而一度停工的工程，也重新上了轨道。
B市，西城区。
“来唯呀，别干啦，歇会儿歇会儿！”
老李朝着对面的大坑吼了两嗓子。
“哎！”
坑里传出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带了些疲累，却依旧是意气风发似的声音洪亮。
应答声刚落，便见一个男人从对面土坑里直起了身子。
那男人麦色的肌肤上满是泥污和汗渍，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精致俊美的脸庞和让人惊叹的好身材，男人有些瘦，骨架却很匀称，鼓出来的肌肉紧致，四肢修长且明显积蓄着力量，他理着很普通的平头，却让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因为没有刘海儿遮挡而越发张扬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着，男人朝对面的老李扬起笑脸。
“李叔，我还有几下子就搞完了，您先坐那儿歇会儿。”
“你说说这孩子，”老李皱着眉，摇着头，朝着身边的工友不住叹气，“我当是现在年轻人都没点儿正经，这来唯小子倒好，卖力得让我这老头子都心疼了。”
“可不么，就他还没吃饭呢，这娃前两天还帮我家修好了马桶，真是没啥他不会的。”
“唉，一个月前他刚来的时候哇，说实话，我看他长得跟个姑娘似的，还真没把他当回事儿，现在倒好……”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着来唯又蹲回坑里，一铲子一铲子地把土抛上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终于慢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老李赶紧把留给他的饭菜送过去，来唯感激地笑笑，直接席地而坐，捧着碗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老李蹲在一边儿看他的吃相，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这个来唯是个怪人。
长得么，实在是太好看，男人里就没见过比他还俊的，教养上，怎么看都是个很好的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反正把来唯这家伙扔进人堆，绝对很显眼，肯定是不能和他们这些又邋遢又没什么文化的工人联系起来的。
来唯吃完，又喝了两口水，抬头看见老李傻傻地盯着自己瞧，他好笑地叫他，“李叔，看啥呢？”
“啊？没、没啥，”老李的老脸被他笑得有点儿泛红，他抓抓脑袋，“你知道咱们老板换了的事儿不？”
“老板？郑头儿？”
“不是他啦，他是这个工程的头头而已嘛，我是说咱们的老板，大老板，就是恒联的老大呀，董事长！听说前几天换了哪。”
“哦，是嘛，”来唯也没在意，又喝了一口水。
“听说姓杨，是个大人物咧。”
“……杨？”来唯的手一顿，眉头微微皱起来。
“怎么了？”老李看惯了这青年的笑脸，皱眉头还真是头回见，“你认识？”
“没，就觉得这个姓怪怪的。”
“杨？杨姓有啥怪的，普通着呢，你姓来，这才叫少见！”
“是嘛？”来唯挠了挠头，嘿嘿笑笑，“谁知道，我脑子经常这样，习惯了。”
“也是……哎，你头现在不疼了？”
老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来唯的情景，那个时候老伴儿住院自己过去照料照料，病床边儿上就躺着这个俊俏的青年，他看他没人照顾就顺带着给他做点儿吃的啥的，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忘年之交。
青年说自己叫来唯，没上过学，没爸没妈没亲人，无业游民一个，前几天打架斗殴坏了脑子，所以住了院。
老李见他人不错，经历可怜，就介绍了他工地的工作，没想到他倒是一口答应了，而且表现相当不错，一个人当两个人用，郑头儿直夸他有识人的眼光。
这小子除了长得夸张，姓氏实在罕见，脑子偶尔短路外，其他的还勉强算是正常的。
来唯刚要回答他，忽然就听郑头儿在那儿喊话，“来唯，有人找你。”
“啊？”忙把饭菜放一边，来唯匆匆走过去，“谁呀？”
郑头儿肥胖的身子侧了侧，脸上堆着笑，声音压低，说道，“是老板啊大老板！”
“大老板？姓杨那个？”
“你知道？”郑头儿双手合十拜他，“就是他啦，他要视察一下工地，让找最近刚来的人员问话，你一定要说说好话呀，郑哥平常待你不错的哎……”
“哈，您这儿哪里话，放心！”来唯笑着拍了拍郑头儿的肩，“他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就那儿。”手抬起来，郑头儿指了指工地外面，“就那辆黑车子里，还是限量版的豪华车嘞。”
来唯稳稳地走过去，还没走近，那辆黑色轿车的后窗就慢慢摇了下来。
他看到一个男人的侧脸，温柔的轮廓却隐隐透着股难言的威严，男人转过头，朝来唯的方向看过来，那双沉静的目光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然后恢复平静。
男人有着一张极为清俊的脸孔，看着来唯时的微笑让他很舒服。
他走近那辆黑色轿车，才看到车里的人西装革履，衣着光鲜，而车外的他光着膀子下身一条破旧迷彩裤，还一身尘灰，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挠了挠头。
“来唯？”
“啊？”来唯一呆，忙点头，立正，“是！”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不要紧张。”
“呃，是……”
忽然觉得这种微笑，这种安抚他的语调让他很舒服，似曾相识似的，让他觉得挺温暖，果然大老板就是大老板，一举手一投足随便一句话就能收买人心，果然人才。
感叹一番，他倒是没注意到车里的人凝着他的视线里有微微的开心，和悲伤。
“工作，习惯吗？”
那人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却让他立刻来了精神，生怕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工友给炒了，来唯忙应声道，“很好很好，这里吃得好睡得好，郑头儿很关照我们的，饭菜也都是五块的标准……”
自己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对方却是一直沉默，来唯觉得有点儿尴尬。
男人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道，“有没有想过找个更轻松一些的工作？”
“啊？”这回更紧张了，老板这不是要炒我鱿鱼吧？“没呀，这儿真的很好，我很喜欢这里的。我会努力工作，绝对完成任务，一定好好表现，给老板您赚大钱……”
“你喜欢这里？”
“呃，是啊。”
“……不累么？”
“累？”来唯挠了挠头，想了想，“其实累是累了些，但关键是开心，真的，您可能觉得没法理解的，但说实话这生活我挺喜欢，特自在。”
“是么……”
男人垂下眸子不知道想了什么，再抬眼时微微笑了笑，“那就好。”
“啊是是，那就好哈……”一边儿傻乐，来唯又忍不住挠挠头。
“……没事儿了，你走吧。”
“哎。”得了特赦令似的，来唯赶忙弯腰鞠躬要跑路。
忽然身后又响起那人清凉低沉的声音。
“等一下。”
来唯忙顿住脚，立刻标准向后转，听大老板的指示。
男人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想说什么，沉默了很久，直到来唯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才终于开口，脸上带着微微的疲倦的笑。
“我叫杨远修。”
“啊？”来唯愣了愣，没明白啥意思。
“……”男人欲言又止似的，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像是等着他说些什么。
“呃……啊！杨老板好！”
来唯觉得那双眼睛幽深得藏着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心里一激灵，立刻扳直身子。
“……算了，你走吧。”车窗缓缓摇上去，这回却让来唯迈不出脚了，他忽然觉得那个人藏在玻璃后面的脸上，写着很多让他心疼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感觉，直到车子开远了，他都傻愣愣地站着不动。
这个老板，真是奇怪的人。来唯朝着车子驶出去的方向挠了挠头。
他叫……唔，杨远修……
觉得这是很适合他的名字，蛮好听的。
“来唯！干啥呢！”
郑头儿颠儿颠儿跑过来，来唯终于回过神，之后回答郑头儿的问话时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一下午的活儿都干得有点怪怪的，他不知道原因。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杨远修这三个字，即使他忘了，他的心脏，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却早已深深记住了它们。
无关记忆。
无关时间。
这天来唯有些头痛，前两日工地的事儿吃紧，赶了好几夜都没正经睡过一觉，好不容易地基打好了，人却好像染了些风寒，咳嗽得厉害。
头昏脑胀地到了工地却咳得更猛了，老李见了他这样都有些心疼，好说歹说才劝着来唯在边儿上休息一会儿。
工友都忙得热火朝天的，他一个人一肩搭着白毛巾坐在木桩子上歇着，来唯觉着有点儿过意不去，坐了一小会儿他借着老李绑钢筋的当儿又溜进了工地拾掇些混凝土什么的。
“来唯你这小子就是自虐是不？”老李的声音传过来，他吓得抖了一下，转身嘿嘿赔笑。
“嘿，李叔，我好多……咳咳。”
抬头看着对方不满的样子，来唯心里暖暖的，老李四十五六，五大三粗的东北男人一个，自己从睁眼睛开始就一直受他照顾，他真把自己当亲侄子似的嘘寒问暖，来唯心里很感激他。
“好什么好，真是！”老李哼了一声，想了想，身子便靠在旁边的钢筋架上，“告诉你一事儿，你也不用这么努力了，咱这工程八成又没戏了！”
“啊？”来唯放下手里的活儿，有点呆，“怎么了？”
“今天没看见郑头儿不是？”老李努努嘴，朝着工地外的一辆车，“就那个车，咱老总的，这老总也真是的，没见过这么勤快负责的上司，那么大派头的人，屁点儿事儿都亲自过问……”
来唯下意识朝老李眼神方向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是那天看到的车。
“郑头儿怎么了？”
“就前两天，咱安全帽被人偷了的事儿，备用的都被偷没了，正好差一个安全帽，记得不？”
来唯有印象，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就那事儿呗，人也没怎么的啊，这个大老板说郑头儿不顾员工安全，炒了他。你说说，这么尽职尽责的老总我是第一次见，说他不好也不是，毕竟为了咱们安全嘛，哎，可惜郑头儿了，挺好一老大哥……”
来唯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不顾员工安全？”
“唉，就差那么一个么，咱有一个人没带，啊对！就你没带，对对，那天你没带安全帽，被人家看到啦，怪郑头儿不顾员工安全呗……唉，这大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哪，真是……”
来唯理明白了，因为员工没带安全帽上工，所以要炒了郑头儿？
明白了他就有点急了。
那天刚到工地就听说安全帽缺一个，郑头儿就说自己不带了，刚好来唯那天扎了手，又拉伤了肩膀，郑头儿让他歇着，他就把自己的安全帽给了郑头儿，只不过看着工友都忙着，他歇了一会儿后还是找了些能干的活儿做做，也没想着找郑头儿把安全帽要回来。
这就炒了他啊？
关键是，我也没怎么样啊，好端端的，又没有工伤，这老板干嘛这么严厉……再说，他怎么那么闲……还是说任何工程他都亲自盯一盯？做生意做成他这样真是走火入魔了。
来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没再听老李在耳边絮叨，大踏步朝那辆黑色轿车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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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措辞，鼓着勇气，来唯打算义正言辞一把，结果人家车窗户又是没等他走近就拉了下来，车里的那个男人依旧和那天一样平静地看着他，让他满肚子的话一时褪了个干净。
“找我？”
“啊？啊……”来唯咽了下唾沫，这人单单坐在车里不动弹，都有种逼人的气势，真是见鬼，“我是来解释那个安全帽的问题的……”
“嗯，你说。”
叽里呱啦说了一遍，最后总结一句，“所以不关郑头儿的事，是我自己没想带，他给过我的。”
“你手伤了？”
男人完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来唯怒，“哎老板，我是说郑头儿的问题，你别转移……”
“我问你的手，伤得严重么？”
他蒙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应了一声，“没事儿，好了。”
“……”
看着对方还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他脑子里一激灵，忙说，“这是我带安全帽之前弄的，跟郑头儿没关系，再说不带安全帽也伤不着手啊，你别算郑头儿头上。”
对方好像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黯淡，“那怎么弄的？”
“打地基的时候，刨土嘛，用劲儿猛了，可能时间一长，手有点没力气了就拉伤了，不妨事儿的，真的。”
车里的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眼睛里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感染着他，让他感到有点难受。实在是被他看得别扭，来唯打了个哈哈，“那啥，杨老板，你别炒了郑头儿……那谁，郑威成不？他对我们正经儿不错。”
男人忽然笑了笑，“你在工地呆了两个多月，京腔儿倒是练出来了。”
“啊？”
“没什么，”对方慢慢收了笑，眼里好容易绽开的光又一点点隐了下去，“我让郑威回来，可以了吗？”
“啊？”这老板这么好说话？
对方忽然傻呆呆的表情，让男人微微失了下神，那双琥珀色眼睛，此刻意外似的看着他，瞪得大大的，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心疼，可那眼睛里映出来的自己，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
心脏，又有点微微地疼了。
“你的手……真的好了？”
“好了，真……咳咳！”这咳嗽，一阵儿一阵儿的，来了就挡不住，停不下来。
来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咳着，却忽然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笼住他，把他头顶的光挡了个干净，黑乎乎的一个人影忽然站在自个儿面前，来唯边咳着，边抬头看来人。
这一看吓一跳，尤其那男人忽然皱起好看的眉头，然后没预警地抬手摸上他额头的时候，他彻底懵了。
“你发烧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多久了？”
“一星期……”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他，说完才觉得怪怪的，他立刻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嘿嘿笑，“杨老板，你真是好老板。”
对方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星期？怎么不请假？”
“呃……请假没工钱哪，”对方不认同的样子，他有点儿无奈，“大老板，你们是不会理解拖着病一天就为七十块的老百姓的日子的……”
“……”
对方眼睛紧紧盯着他，来唯不觉地噤了声，男人真的很高大，虽然瘦，却能感觉到这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强大而充满力量，这个人一直淡淡的样子，笑都是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来唯却没想到这人尽在眼前时，却有如此大的压迫感，让他莫名其妙地有点心慌。
对方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忍着什么，考虑着什么的，终于，他开口，“跟我上车。”
“什么？”
“去医院。”不容他拒绝似的，男人立刻伸出手，却忽然顿了一下，“你伤的哪只手？”
“啊？左边。”
下意识地回答完，然后右肩膀立刻被一股力量扳过来，推向车子。
“嘶，疼……”
肩膀上的手立刻撤开，男人平淡的声音里带着些难得的慌乱似的，“不是左边？”
“右边……我说错了……”
“你……怎么总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一句简单的责备，却忽然像是引得什么东西窜进脑子里，来唯微微震动了一下。
……我会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似乎有个什么声音，什么影像在自己边上晃了一下子。
直到有只手似乎要拉他左肩，却又顿住，然后揽住他的腰拖住他，他才回过神。身侧男人伸着胳膊半抱着他把他往车里拉，男人手臂间的力量和温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来唯瞬间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忙使力推开，可搂着他的人手臂间的力道大得出奇，他竟然推不动。
“老、老板……”来唯急了，脸刷地红起来，“你这是干嘛？你……咳咳……”
“你发烧了……手也要看一看。”
“不用，真不用……”
他可付不起药钱。
拉着他的手忽然收了回来，来唯抬头，看到对方一直淡静温和的脸上忽然有些薄怒似的，看着他时的眸色有些沉，让来唯没反应过来，“你不去，郑威回不来。”
“你……”
那双墨黑的沉静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压制着，来唯忽然觉得这人好像带着个面具，那双明明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面像是涌动着一股浓浓的情绪，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心疼，呆了一会儿回过神，看到对方还是紧紧盯着他，他想了想什么，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去。”
对方的眸子闪了一下，然后渐渐像是融化了一样，重新温润起来，打开车门，他回头看他，“上车吧。”
上了车，男人坐在自己身侧微微挨着自己，来唯觉得那种触感好像有点熟悉，很温暖，也很舒服，让他感觉到了类似阳光的味道。侧头瞥了一眼男人的脸，却看到他垂着眸子，不知道想着什么，沉默不语。
杨远修。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这三个字。
杨远修……
心里喃喃念了一下这个人的名字，这三个字像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让人宁静下来似的。来唯甩甩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终于收回眼，转头看向车外晃过的景象。只不过身边安安静静坐着的人，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他不由地放松了身体，舒服地靠在车座上，呼吸着那男人身边淡静柔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