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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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听了快一个小时的赞美，第一次知道于导原来是个话痨, 说来说去, 反反复复还就那几句话，听得人痛苦不堪, 白杨收起手机，虽然现在于承朗脸上满意的神色掩都掩不住, 不过怕有误会, 他难得开口确认道:“我演的怎么样？”
“好, 非常好！要不是我下一部戏里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我肯定会再邀请你一起合作。”对白杨, 于承朗确实很满意，虽然只是个新人，不过胜在天赋好悟性高, 难得的是还格外地勤奋刻苦，也很能吃苦, 拍戏的时候不管条件有多艰苦，都从来不喊一句累, 也不畏首畏尾怕危险,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有些明星，说实话都配不上演员两个字，偶像包袱太重了不说，既不想破坏形象又身娇肉贵吃不了苦，略有点危险的戏份都指望替身，从来不靠自己。甚至有离谱的，连日常戏份都只出张脸，剪切粘贴到替身身上就完事，算演了，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捞钱都捞忘了底线，入行多年别的不会，就只会糊弄观众。
于承朗是业内出了名的对演员要求高，不仅要求演技，而且为了追求极致的真实效果，有些危险的动作，在允许的范围里，做好了安全措施以后，都不让替身上，因着这个，哪怕于导拍的剧，每年都是出一部火一部，许多艺人也不敢上前自讨苦吃。当然，其中也有于承朗眼光太高，他们就算咬牙去了，也不会被看上的原因在。毕竟哪怕没演技，不过自知之明，不少人还是有的。因此这样娇气的演员，于承朗倒还没遇到过，但娱乐圈才多大？来来去去总共就那么些人，想不听到风声都难，这样比花瓶还不如的所谓演员，如今可是越来越多了。
本来在于承朗心里，就已经对白杨很满意了，再一想演艺圈里的现状，对白杨的好感，更是一直往上飚。
好感度摆在那，再加上白杨本来就演得好，一个新人能做到这样，无论在谁看来，都只有夸的份，于承朗自然也不会例外。
“你问这干什么？网上大家对你的夸奖就是对你实力的最大证明。”于承朗以为白杨还受那些黑子影响，心里不自信，闻言正打算好好开解一下他时，就看到白杨坐直了身体，对他伸出了手。
“？”安慰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对白杨突然的动作，于承朗满脸疑惑。
“片酬。”白杨认真地看了于承朗一眼，难不成他想毁约？有了这样的猜测，白杨一面考虑着如果于承朗真毁约了，要不要把他丢到幻阵里关一段时间，让他在里面天天勤劳打工，却不管换多少份工作，都始终拿不到工资。要么工厂倒闭，老板带着小姨子卷钱跑了，要么就是公司还在，但黑心老板却死活拖欠工资，一连好几个月都不发一毛钱，总之不管他再努力，想尽办法却也还是颗粒无收白干活，让他好好体会下付出劳动后却得不到自己应有报酬的苦逼心情，一面提醒道:“不是说如果我演得好，你就给我涨片酬？”
妖们向来耿直，有话直说，不会顾虑太多。不像人类，有部分脸薄的，连借钱出去后，到期限了对方不还都不敢讨，生怕难堪伤了和气，忒弱气！白杨要钱要得理直气壮，早就说好的事，于承朗这样子，不会是想反悔不给了吧？这么想着，白杨环视了一下周围，虽然随着他的入住，这么段时间下来，时不时就会添置些东西，不算那些小物件，光是屋里的家具就多了不少，别的不说，单是沙发茶几摆在那都有些碍手碍脚，不过这难不倒他，就地布一个幻阵还是没问题的，不怕他不给。
“你小子掉钱眼里了？急什么急，我还能说话不算话不成？少不了你的。”于承朗气急，现在可是感受喜悦的时候，提钱多破坏气氛，胜利的果实都不能好好地品尝了。不过气归气，到底还是知道白杨的情况，更何况早点给晚点给也没差别，反正都是要给，既然白杨提起来了，估计也是缺钱。虽然看他这淡然的样子不大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也还是连忙支付宝把钱转了过去。
这么一闹，于承朗激动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不就是收视率好么，他于承朗拍的片子，哪部不好过？早就习惯了，哪怕激动也是有限。他有段时间没来了，于承朗环视了一下周围，屋子里多了不少东西，比如堆放在墙角的各色花肥，还有营养土。这虽然是他的房子，不过他不常住，又没侍弄花草的爱好，更不可能买，倒是上次过来的时候，有看到白杨种盆栽，这些显然都是白杨搬进来以后新添置的。
“哎，你家那树苗呢？”于承朗找了找，没找到盆栽：“怎么不见了？扔了还是？”想到白杨大咧咧的，夏天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都把树苗放到落地窗前的行事作风，于承朗忍不住问道：“别是给晒坏了吧？”
“你不要给我啊，我肯定能养好。”这会儿没看到树苗，又想起了白杨对树苗的‘虐待’，于承朗忍不住动了接手的心思。那棵树多好啊，精精神神的，特别漂亮，枝繁叶茂的看着就喜人，还能纳凉。上次他过来的时候，那么热的天，躲在它树荫底下，没开空调硬是暑热全消。
于承朗对树苗夸了又夸，末了对白杨说道：“好看又实用，是棵好树。”
白杨闻言，本来还在生气，那么点阳光，怎么可能对他造成伤害？！未免也太小看他了，身为一棵修炼有成的树妖，别说大夏天中午晒太阳，就是把他直接放进火里烧也没事，他可是被雷火劈过的树，就人类手里的那么点凡火，温度再高几倍也奈何不了他。要知道，许多大妖的妖火，短时间内可都拿他没办法，还晒坏，笑话！
不过气归气，考虑到如今人妖殊途，于承朗并不知道这些，他也不好和人类说妖族的事，不知者无罪，白杨这才没把不满表现出来，哪怕听到于承朗这个弱小的人类大言不惭地说要养他也一样，硬是把怒火压抑了下来，他堂堂大妖，怎么可能需要人类来养，人类也养得起他？换过来还差不多。
他以为那只是一棵树，一棵普通的没开启灵智的树，白杨在心里反复地这么说着，好让自己千万要冷静，别冲动。结果听到后面，于承朗开始夸他的时候，白杨觉得自己终于克制不住了。
不过不同的是，克制不住的不是愤怒，而是喜悦。
听到于承朗毫不掩饰，直白又真诚的夸奖和赞美以后，别说怒气了，飙高的怒气值早就散的一干二净，白杨心里别提多美了，整个人都乐得想变回原形，好让于承朗对着他的本体，能夸奖得更尽情一些。毕竟距离上次看到的时候，时间隔得有些久，又是一面之缘，于承朗说不定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有可能没能发掘出他所有的优点。
这么想着，白杨就觉得自己的脚有些蠢蠢欲动，树根忍不住想破鞋而出。枝叶树干于承朗都夸了，就是落下了树根。
不能暴露身份，好不容易才忍耐住脚底板上的瘙痒，白杨带着笑附和道：“确实是好树，你真有眼光！”可不是么，他那笔直笔直的树干，碧绿莹翠的叶片，虬结有力的树根，能破石碎土，深入地下数千米为自己吸取水分和养料，哪怕赶上旱年，地表裂开，别的植物枯死了都渴不到他。哪哪都实用，哪哪都好看，自己可是植物界里少有的美树，妖族公认！
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形拖了后腿，一点都没有本体的高大粗壮。白杨忍不住叹气，不过很快，他就又打起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于承朗夸赞自己的好。一反常态，热情的就好像换了个人。
明明还是那张脸，那个人，无论身材还是五官都和之前一模一样，看起来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顾文轩已经入戏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新晋小生顾文轩，而是那个被家人像小少爷一样宠大的宁致远。学霸懂事又听话，背却挺得很直，只是随意地站着，光看背影就像是军人。
这是宁家大哥还没出事之前的宁致远。军人家庭出身的宁致远，虽然被宠爱着长大，但该有的训练却从来都没落下过。长期的军事化生活，把这些习惯都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哪怕放松的时候，站着也是军姿。
《猫熊大队》是部很出名的书，本来热度就高，传出要影视化后，还是国字号牵头，由于承朗于导亲自执导，更是又火了一回，不说红透大江南北，但在场的这些人里，有不少都看过原著，自然也都记得书中堪称是灵魂人物的宁致远。
没想到连演偶像剧都有人喷他演技不行的顾文轩，竟然能把宁致远演得这么好，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一脸的震惊。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华老师，见状眼里也露出了些许惊讶。顾文轩是琢玉的艺人，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出道之前来她这里上过一段时间的演技课，只是为人懒散又高傲，并不屑于和其他人一起学习。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甚至干脆半途而废，出道后就更是再也没来过。不过即使这样，虽然接触不多，但好歹也教过他几节课，顾文轩原先有多少演技，她心里还是知道的。
年初的时候才上映的那部剧，顾文轩作为主演之一，他在里面的演技可没什么长进，一直原地踏步，这才几个月过去，进步就这么大，和之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见这段时间私下里很是用心地在磨练。想到这，华老师紧绷的面部线条顿时柔和了许多，看向顾文轩的眼神，也终于有了几分欣赏。她一向看愿意学的人比较顺眼。
难怪于导愿意把男二给他，看来也不单纯是迫于顾文轩家里的压力。想到这，华老师忍不住看了白杨一眼，也没听说这个新人有什么背景，何况于承朗那个人，虽然有时候是会给投资商些面子，不过他更看重的是剧的质量，和拍摄出来的实际效果。如果演员实在不行，在怎么扶也扶不上墙的情况下，他宁愿得罪人也不会答应投资商塞人的要求。收下顾文轩是因为顾文轩演技进步巨大，又有人捧，那这个新人呢？
虽然早知道新人不会有多少演技，但禁不住万一是天才，特别有天赋，这样的人以前也不少没有过，只是少之又少而已。白杨作为一个新人，既然能被于导看上眼，想必也有他过人的地方，思及此处，华老师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这会儿，顾文轩脸上的神情已经开始产生变化，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随即脸上一白，失去了血色，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身形有些不稳，勉强扶住了一边的墙，有了支撑这才没摔倒。他低垂下头，整个人好似陷入了绝望，半晌过去，一滴泪砸到地上，晕染出了一圈小小的水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即使从头到尾顾文轩都没说过一句台词，但此情此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剧里宁致远最伤心的一个场景。
自家大哥的噩耗传来，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从小一直护着他的大哥不在了，宁致远心里的难以接受和悲伤，完完全全地被顾文轩演绎了出来。
不少人都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演技，眼泪说来就来，还是那个一直被各种喷花瓶的顾文轩？要是花瓶都有这样的演技了，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出道后连花瓶都当不了！
好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顾文轩站直，抬起头，眼眶发红，神情依旧悲伤，但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坚毅。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要参军。”我要报仇！
这是顾文轩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台词。这一幕，显然是宁致远悲伤过后，下定决心中断学业入伍。
看到这，华老师越发地满意，室内响起了掌声。之前还有人觉得顾文轩只不过是靠着他的家世在横行，要是没人捧，根本红不起来。但现在，看完他的表演，再也没有人敢这样说。虽然心里难免觉得这是因为顾文轩出道早，拍过的戏多，锻炼出来了，换做是他们拍了那么多的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现实就是，现在他们不如他。同样的剧本，他们根本演不出这样的感觉来。
演到这已经足够了，本来就只是演个片段。听到掌声，顾文轩心里满意的同时，挺直的背也松懈了下来，从宁致远变回了顾文轩。也许是抢了自己角色的人就在一边看着，受到刺激，他今天发挥得格外好，演技全程大爆发。演到这个地步，他就不信在场的人除了华老师，还有谁能比得过他，尤其是那个叫白杨的新人，哼，也敢和他争！
“该你了。”顾文轩看向白杨，眼神挑衅。
随着这话，所有人都一齐看向了白杨，想看看他会怎么表演。除了华老师眼里有些期待之外，其他人都不觉得白杨会演得比顾文轩好。毕竟不管再怎么说，白杨也只是一个新人，新人能有多少演技？能有什么演技？
能好好的把这段顺利演出来就不错了，至于演好，还要好到比顾文轩演的更出色，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别指望了。
不过年轻人么，大多爱看小说，爽文什么的更是经常看，这样先抑后扬的桥段，他们在书里见多了。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也总怀着，万一呢，凡事总有例外的心思看下去。毕竟现在这场面，要是放在小说里，再发展下去，可不就是经典的打脸剧情。
会这样想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人，都觉得白杨输定了。甚至已经提前开始在心里想，等会输赢结果出来后，都要说些什么，才能把顾文轩的好感度刷高，不求抱大腿，只求他能忘记他们之前的嘲讽。
演技在线又背景雄厚的顾文轩，在他们眼里，分量无疑加重了许多，谁也不想得罪。
事实上，现实也确实不是小说，白杨作为一棵树，也确实没有多少演技。他目前连伪装个人都勉强，要不是人类不知道世界上有妖，也没有谁会脑洞大到觉得身边这个人不是人。即使有些端倪，也不会往妖精那方面想，再加上白杨才混在人类里没几天，没和谁多接触过，不然早被发现了。
正是因为没什么演技，所以才来上培训班的白杨，今天这才第一天过来，在听课都没能听多久，还听不懂的情况下，让表演，别说顾文轩如今演技大涨，就是以前还没进益，渣演技的时候，他都比不过。
对此，不说白杨怎么样，顾文轩是心知肚明的。他之所以逮着白杨上培训班的第一天就过来，就是为了趁着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压他一头，好让于导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适合演宁致远的人。
不然等白杨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哪还有他什么事。
顾文轩心里的打算，白杨就算是原本不清楚，经过了这么一番后，多少也明白了过来。只是明白虽然明白了，他却也没放在心上。对白杨来说，演戏就是他赚钱寻找恩人的一个途径，没了这个途径，也还有别的，因此并不放在心上。要不是给的钱多，那个叫于承朗的人类对他又不错，他早走了，爱谁谁，哪还会留在这里受气。
不过只要不是折了他的树枝，断了他的树根，想打他本体的主意，别的，其他不相干的人类怎么看他，怎么对他，对白杨来说，也不痛不痒就是了。顾文轩的挑衅，白杨根本不看在眼里。不管输赢，输了赢了，对他的本体也没什么好处和坏处，对他的修为，也不会有什么长进增益，没必要为这个费神。
白杨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按着顾文轩的演法来一套，或者干脆用幻术迷惑掉在场的人的时候，看到白杨迟迟没有动作，顾文轩挑了挑眉，开口说道：“怎么，演不出来？”
早就急于讨好顾文轩的人见状，连忙为顾文轩鸣起了不平：“酝酿情绪也用不了这么久吧？珠玉在前，真不知道于导怎么就看上了你。”
“就是，换做我是于导，选谁我也不选你。站这么久，别是演不出来，还装模作样吧？要我说，你干脆放弃得了，直接认输，也免得到时候输得太难看，丢人现眼下不来台。”眼看被抢了先机，又有人一边暗恨自己开口晚，一边在顾文轩面前，做足了力挺他，然后嘲讽白杨的姿态。
“演不出来就别演了，耽误大家时间。某些人自己的时间不值钱，可不代表所有人的时间都不值钱。我们也几个也就算了，不过华老师和顾师兄，再耽搁下去，浪费的时间都够他们拍支广告了。别不是自己的钱就不心疼。”说着看了白杨一眼，话里的指代很是明显。
眼看着好几个人都开口了，其他人当然也不甘示弱，顿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各种贬低白杨的同时，顺带着还要捧捧顾文轩。哪怕含蓄些的，不说话，看向白杨的眼神里也带着不自量力的嘲讽。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新人，和一个已经出道了好几年，演技又大进的当红小生比，可不就是自不量力么。
白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反倒是华老师之前才柔和下来的气息，又严肃了起来，厉声道：“吵什么？这里又不是菜市场，都安静点。”公司里的艺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现在上面有影帝影后顶着还好，等他们约满了，就这些新人，素质差成这样，还沉不下心来磨练演技，就会些旁门左道，出道了也不可能成气候。幸好小花里有个不错的，小生里顾文轩眼看着也立起来了，不然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她也是琢玉的艺人，当然希望琢玉好。
被华老师这么一喝，看着她毫无表情的那张脸，众人总觉得好像回到了校园，在班里打闹结果被路过的教导主任训斥的那种既视感，条件反射地就闭紧嘴噤声了。
虽然还有人心里不满，但他们还没出道，又没什么后台，前途可都在华老师手里捏着，只能忍了。真不知道那个新人给华老师灌了什么迷魂汤，弄得华老师居然三番两次地帮他解围。
等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耳朵清净以后，华老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白杨说道：“开始吧。”
他这话一说，所有人又闹不清这到底是帮白杨呢，还是在给他难堪？如果是帮的话，按理说就应该把这事压下去才对，如果是不帮，那刚刚完全就不用管，白杨本来就够难堪的了。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些闹不懂，华老师两次开口，似乎都是因为他们太吵，也许只是为了维持课堂秩序，并不是存在帮谁？
众人左思右想，都觉得应该就是这样，毕竟华老师一向冷面，又怎么可能专门为了谁说好话。这样一想，大家又有了看好戏的兴致，尽皆一致地看向了白杨，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演。
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项，被他们一催，白杨也不纠结了，干脆哪个也不选，用幻术得来的，当然完美无缺，任谁看了也觉得惊艳，但总不能每次拍戏都依靠幻术，那未免也太耗费灵力了。
虽然这点灵力他还不看在眼里就是，更多的是嫌麻烦，要一次性迷惑那么多人。如果是学着顾文轩的演法表演一遍，白杨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场的这些人难免又要叽叽歪歪，说他拾人牙慧，听着就烦。
这么想着，白杨索性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演了一遍。
他是不懂得怎么演戏，对演戏这事也没上过心。不过提前预支了片酬，收了人家的钱，自然就要认真地对待手头的这份工作。做人要有职业道德，做妖也一样。所以他来上培训班了，而昨天，买完花盆回来后，在睡之前，也翻了翻剧本，还拿原著小说当睡前故事看了一部分。
虽然没看完，不过也对自己即将要饰演的角色，有一定的了解。那是个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爸爸是军人，妈妈是军人，哥哥也是军人，全家除了他之外，都是军人。他虽然还在念书，有哥哥在，也没进入军队的打算，但从小也接受着军事化的教育和管理。
要说别的，白杨或许还没什么办法，但对军人，白杨在哨所旁长大，和哨兵们朝夕相处，想不了解都难。更何况，他成精之本就是军魂洗礼，成精后之所以能后来居上，以不到百岁的稚龄压下一众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成为方圆有名的大妖，为一直势弱的草木妖精们挣得颜面和地位，其根本原因除了天赋好领悟力高之外，就是因为军魂。
以他为名为原型的《小白杨》在全国各地传唱，无论是军队还是民间，这么多年下来，白杨俨然已经是军人的代表，形容军人的身姿笔挺，都说是像小白杨一样笔直。形容军人的精神意志，都说是像小白杨一样顽强不屈。
小白杨就是军人，军人就是小白杨。
论对军人的了解，白杨自认别说妖精里，就是人类里，除了当兵的之外，都没人能比得上他。
有这一层关系在，那时候剧里的宁致远，虽然还不是兵，但从小在军人家庭里长大，受熏陶，也和兵没什么两样了。白杨不会演戏，但他知道一个军人是什么样的。平常生活是什么样，而受到了打击，听到噩耗后又是什么样。
军队里，经常有各种训练，不过大部分训练都需要工具，但有一样，却不受限制，随时随地都可以。没有场地要求，也不需要任何器材辅助。
正好今天穿的衣服不是什么紧身的，活动起来也不会受限制。白杨打了一套拳，军体拳。
和外表不同的是，这套拳他打的极好。出拳的姿势虎虎生威，一弓步一踢腿，一出拳一锁喉，力道十足。明明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握起来的拳头甚至都还没同龄女生的大，但所有人却都不怀疑这拳头打到身上后的威力。
站在白杨面前不远处的那些人，在白杨出拳踢腿的时候，倒吸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离得近了，会被对方的拳头打到。
有一部分人避开了，但更多没直面白杨威势的人，站在旁边，虽然也觉得白杨拳打的不错，但并没引起他们的警惕，心里十分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威力。
“花拳绣腿！”白杨的外表，到底还是太有迷惑性了。即使他今天穿的这身绿色衣服，看起来有几分像军人，只少了些迷彩也一样。
“就是，这有什么可怕的，有些人竟然胆小到后退。”同为琢玉旗下的艺人，虽然都还没出道，但他们之间也不是全然和睦的。
一个公司里，资源就只有那些。你多了他就少了，你少了他就多了，互相之间自然也有竞争。争来争去，想和睦都难，彼此之间也有了间隙，乐得在这种说话，当着华老师的面刺一刺他们，上上眼药，要是能给华老师留下个他们胆小，心理素质不够，不堪大用的印象那就再好不过了。要知道，拍戏的时候，高空威亚，陆地骑马，悬崖跳水，即使有保障，也多的是凶险，胆子小了可不行。
他们不行，那机会可不就是自己的了。
闻言，被吓到了的那些人，也怕给华老师留下坏印象。华老师可不止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艺人，她早年为公司拍了不少戏，当年红极一时，公司最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开，出于感激，也是为了留人，当时的老总可是给了华老师琢玉的股份，虽然不多，却也不容小觑。
华老师要是对谁有了坏印象，你本身已经红了，能给公司带来利益，或者背后的势力大，能捧着你，那倒无所谓，但对他们这些连出道日子都还没决定下来的新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当下这些人也强忍着害怕，装作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不过是给白杨腾地方，免得妨碍他发挥而已。”
“就是，万一等会他输了，借此推到我们身上，说是我们离太近受到了影响，这才没能赢，那我们不是冤死了？”有人附和。
说着怕那些人再把事情扯到他们身上，会给华老师带来不快，连忙转移话题地说道：“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拳看起来有些眼熟？”
虽然是转移话题，但这感觉，却是真的。最开始还好，没觉得有什么，到后面，真是越看越觉得熟悉。又过了一小会，有人迟疑地说道：“这好像是军体拳？我记得我考上大学后，军训的那会儿，教官有教过一点。”
“好像就是军体拳。”很多学校里，军训都有这个项目，只不过教官们往往就只打一小段做示范，他们虽然跟着学了，但也没留下太深的印象。而且和教官打的不一样，他们学起来的时候，那拳头可没这么有力，动作也不会这么到位。
发现是军体拳后，不少人心里都有些纳闷，这又不是军训，好好的，白杨打什么拳？
“别是借着打拳，想蒙混过关吧？”虽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拳确实打得不错，虎虎生威。
所有人心里都暗自嘀咕，只有两个人例外。别人看不出来，但对研究了宁致远半年多时间的顾文轩来说，他再清楚不过。
这并不是什么蒙混过关，而是白杨已经开始演了。宁致远是军人家庭出生的孩子，虽然还在念书，但是训练可从来没落下过。根据剧情描写，他当时在家里，那在家里训练的可能性就很大。军体拳就是军人们日常训练中的一种。
想到这，顾文轩眼神复杂，他研究了剧本那么久，却从来没考虑到过这一点，而白杨一个新人，却想到了。顾文轩看向华老师，即使她依旧板着脸，但那神情，却已然透出了几分赞赏。
白杨打了一会儿拳，打着打着，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原本踢出去的腿没能及时收回来，本来站得稳稳的他，突然下盘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一变化很快，在场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演戏，还以为白杨真摔了，刚想嘲笑，就听到顾文轩冷声地说道：“闭嘴。”
他们还不是在帮他？被顾文轩这么一喝斥，其他人也不爽了，傲给谁看？狂什么狂，不就仗着家世好后台硬出道早！虽然都硬忍了下来，不想得罪顾文轩，不过脸上却也没了好脸色，心里也不由得暗骂了起来。
顾文轩却已经顾不上这些，虽然白杨演技生涩，但立意，切入的角度，却都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人物一下子就立体饱满了起来不说，让人一看就知道宁致远的身份，不像他之前演的那么苍白。
这一幕，显然是宁致远在家日常训练的时候，打拳打到一半，他爸妈走过来，告诉了他这个噩耗。军体拳是一套很基础实用的拳术，军人家庭长大的宁致远从小就练习，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失误摔倒，显然是因为听到他哥哥牺牲的消息，这才一时失控。
白杨摔倒后，好半晌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他人还倒在地上，两个胳膊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提了起来，胳膊起来之后，慢慢地，他人才从地上站起来。
……虽然看懂了，但是这演技，顾文轩觉得他好不容易才对白杨升起的那么点儿敬佩，觉得于导选他也不算没理由，自己败的不亏，结果就给他看这个。
在场随便挑个人，把这段剧情细细分析给他听以后，都能演得比这好！白杨演的都是些什么鬼？这演技也就只能和幼儿园里办家家的小朋友们比比了，说不准还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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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非常好！要不是我下一部戏里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我肯定会再邀请你一起合作。”对白杨, 于承朗确实很满意，虽然只是个新人，不过胜在天赋好悟性高, 难得的是还格外地勤奋刻苦，也很能吃苦, 拍戏的时候不管条件有多艰苦，都从来不喊一句累, 也不畏首畏尾怕危险,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有些明星，说实话都配不上演员两个字，偶像包袱太重了不说，既不想破坏形象又身娇肉贵吃不了苦，略有点危险的戏份都指望替身，从来不靠自己。甚至有离谱的，连日常戏份都只出张脸，剪切粘贴到替身身上就完事，算演了，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捞钱都捞忘了底线，入行多年别的不会，就只会糊弄观众。
于承朗是业内出了名的对演员要求高，不仅要求演技，而且为了追求极致的真实效果，有些危险的动作，在允许的范围里，做好了安全措施以后，都不让替身上，因着这个，哪怕于导拍的剧，每年都是出一部火一部，许多艺人也不敢上前自讨苦吃。当然，其中也有于承朗眼光太高，他们就算咬牙去了，也不会被看上的原因在。毕竟哪怕没演技，不过自知之明，不少人还是有的。因此这样娇气的演员，于承朗倒还没遇到过，但娱乐圈才多大？来来去去总共就那么些人，想不听到风声都难，这样比花瓶还不如的所谓演员，如今可是越来越多了。
本来在于承朗心里，就已经对白杨很满意了，再一想演艺圈里的现状，对白杨的好感，更是一直往上飚。
好感度摆在那，再加上白杨本来就演得好，一个新人能做到这样，无论在谁看来，都只有夸的份，于承朗自然也不会例外。
“你问这干什么？网上大家对你的夸奖就是对你实力的最大证明。”于承朗以为白杨还受那些黑子影响，心里不自信，闻言正打算好好开解一下他时，就看到白杨坐直了身体，对他伸出了手。
“？”安慰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对白杨突然的动作，于承朗满脸疑惑。
“片酬。”白杨认真地看了于承朗一眼，难不成他想毁约？有了这样的猜测，白杨一面考虑着如果于承朗真毁约了，要不要把他丢到幻阵里关一段时间，让他在里面天天勤劳打工，却不管换多少份工作，都始终拿不到工资。要么工厂倒闭，老板带着小姨子卷钱跑了，要么就是公司还在，但黑心老板却死活拖欠工资，一连好几个月都不发一毛钱，总之不管他再努力，想尽办法却也还是颗粒无收白干活，让他好好体会下付出劳动后却得不到自己应有报酬的苦逼心情，一面提醒道:“不是说如果我演得好，你就给我涨片酬？”
妖们向来耿直，有话直说，不会顾虑太多。不像人类，有部分脸薄的，连借钱出去后，到期限了对方不还都不敢讨，生怕难堪伤了和气，忒弱气！白杨要钱要得理直气壮，早就说好的事，于承朗这样子，不会是想反悔不给了吧？这么想着，白杨环视了一下周围，虽然随着他的入住，这么段时间下来，时不时就会添置些东西，不算那些小物件，光是屋里的家具就多了不少，别的不说，单是沙发茶几摆在那都有些碍手碍脚，不过这难不倒他，就地布一个幻阵还是没问题的，不怕他不给。
“你小子掉钱眼里了？急什么急，我还能说话不算话不成？少不了你的。”于承朗气急，现在可是感受喜悦的时候，提钱多破坏气氛，胜利的果实都不能好好地品尝了。不过气归气，到底还是知道白杨的情况，更何况早点给晚点给也没差别，反正都是要给，既然白杨提起来了，估计也是缺钱。虽然看他这淡然的样子不大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也还是连忙支付宝把钱转了过去。
这么一闹，于承朗激动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不就是收视率好么，他于承朗拍的片子，哪部不好过？早就习惯了，哪怕激动也是有限。他有段时间没来了，于承朗环视了一下周围，屋子里多了不少东西，比如堆放在墙角的各色花肥，还有营养土。这虽然是他的房子，不过他不常住，又没侍弄花草的爱好，更不可能买，倒是上次过来的时候，有看到白杨种盆栽，这些显然都是白杨搬进来以后新添置的。
“哎，你家那树苗呢？”于承朗找了找，没找到盆栽：“怎么不见了？扔了还是？”想到白杨大咧咧的，夏天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都把树苗放到落地窗前的行事作风，于承朗忍不住问道：“别是给晒坏了吧？”
“你不要给我啊，我肯定能养好。”这会儿没看到树苗，又想起了白杨对树苗的‘虐待’，于承朗忍不住动了接手的心思。那棵树多好啊，精精神神的，特别漂亮，枝繁叶茂的看着就喜人，还能纳凉。上次他过来的时候，那么热的天，躲在它树荫底下，没开空调硬是暑热全消。
于承朗对树苗夸了又夸，末了对白杨说道：“好看又实用，是棵好树。”
白杨闻言，本来还在生气，那么点阳光，怎么可能对他造成伤害？！未免也太小看他了，身为一棵修炼有成的树妖，别说大夏天中午晒太阳，就是把他直接放进火里烧也没事，他可是被雷火劈过的树，就人类手里的那么点凡火，温度再高几倍也奈何不了他。要知道，许多大妖的妖火，短时间内可都拿他没办法，还晒坏，笑话！
不过气归气，考虑到如今人妖殊途，于承朗并不知道这些，他也不好和人类说妖族的事，不知者无罪，白杨这才没把不满表现出来，哪怕听到于承朗这个弱小的人类大言不惭地说要养他也一样，硬是把怒火压抑了下来，他堂堂大妖，怎么可能需要人类来养，人类也养得起他？换过来还差不多。
他以为那只是一棵树，一棵普通的没开启灵智的树，白杨在心里反复地这么说着，好让自己千万要冷静，别冲动。结果听到后面，于承朗开始夸他的时候，白杨觉得自己终于克制不住了。
不过不同的是，克制不住的不是愤怒，而是喜悦。
听到于承朗毫不掩饰，直白又真诚的夸奖和赞美以后，别说怒气了，飙高的怒气值早就散的一干二净，白杨心里别提多美了，整个人都乐得想变回原形，好让于承朗对着他的本体，能夸奖得更尽情一些。毕竟距离上次看到的时候，时间隔得有些久，又是一面之缘，于承朗说不定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有可能没能发掘出他所有的优点。
这么想着，白杨就觉得自己的脚有些蠢蠢欲动，树根忍不住想破鞋而出。枝叶树干于承朗都夸了，就是落下了树根。
不能暴露身份，好不容易才忍耐住脚底板上的瘙痒，白杨带着笑附和道：“确实是好树，你真有眼光！”可不是么，他那笔直笔直的树干，碧绿莹翠的叶片，虬结有力的树根，能破石碎土，深入地下数千米为自己吸取水分和养料，哪怕赶上旱年，地表裂开，别的植物枯死了都渴不到他。哪哪都实用，哪哪都好看，自己可是植物界里少有的美树，妖族公认！
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形拖了后腿，一点都没有本体的高大粗壮。白杨忍不住叹气，不过很快，他就又打起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于承朗夸赞自己的好。一反常态，热情的就好像换了个人。
明明还是那张脸，那个人，无论身材还是五官都和之前一模一样，看起来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顾文轩已经入戏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新晋小生顾文轩，而是那个被家人像小少爷一样宠大的宁致远。学霸懂事又听话，背却挺得很直，只是随意地站着，光看背影就像是军人。
这是宁家大哥还没出事之前的宁致远。军人家庭出身的宁致远，虽然被宠爱着长大，但该有的训练却从来都没落下过。长期的军事化生活，把这些习惯都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哪怕放松的时候，站着也是军姿。
《猫熊大队》是部很出名的书，本来热度就高，传出要影视化后，还是国字号牵头，由于承朗于导亲自执导，更是又火了一回，不说红透大江南北，但在场的这些人里，有不少都看过原著，自然也都记得书中堪称是灵魂人物的宁致远。
没想到连演偶像剧都有人喷他演技不行的顾文轩，竟然能把宁致远演得这么好，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一脸的震惊。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华老师，见状眼里也露出了些许惊讶。顾文轩是琢玉的艺人，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出道之前来她这里上过一段时间的演技课，只是为人懒散又高傲，并不屑于和其他人一起学习。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甚至干脆半途而废，出道后就更是再也没来过。不过即使这样，虽然接触不多，但好歹也教过他几节课，顾文轩原先有多少演技，她心里还是知道的。
年初的时候才上映的那部剧，顾文轩作为主演之一，他在里面的演技可没什么长进，一直原地踏步，这才几个月过去，进步就这么大，和之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见这段时间私下里很是用心地在磨练。想到这，华老师紧绷的面部线条顿时柔和了许多，看向顾文轩的眼神，也终于有了几分欣赏。她一向看愿意学的人比较顺眼。
难怪于导愿意把男二给他，看来也不单纯是迫于顾文轩家里的压力。想到这，华老师忍不住看了白杨一眼，也没听说这个新人有什么背景，何况于承朗那个人，虽然有时候是会给投资商些面子，不过他更看重的是剧的质量，和拍摄出来的实际效果。如果演员实在不行，在怎么扶也扶不上墙的情况下，他宁愿得罪人也不会答应投资商塞人的要求。收下顾文轩是因为顾文轩演技进步巨大，又有人捧，那这个新人呢？
虽然早知道新人不会有多少演技，但禁不住万一是天才，特别有天赋，这样的人以前也不少没有过，只是少之又少而已。白杨作为一个新人，既然能被于导看上眼，想必也有他过人的地方，思及此处，华老师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这会儿，顾文轩脸上的神情已经开始产生变化，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随即脸上一白，失去了血色，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身形有些不稳，勉强扶住了一边的墙，有了支撑这才没摔倒。他低垂下头，整个人好似陷入了绝望，半晌过去，一滴泪砸到地上，晕染出了一圈小小的水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即使从头到尾顾文轩都没说过一句台词，但此情此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剧里宁致远最伤心的一个场景。
自家大哥的噩耗传来，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从小一直护着他的大哥不在了，宁致远心里的难以接受和悲伤，完完全全地被顾文轩演绎了出来。
不少人都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演技，眼泪说来就来，还是那个一直被各种喷花瓶的顾文轩？要是花瓶都有这样的演技了，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出道后连花瓶都当不了！
好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顾文轩站直，抬起头，眼眶发红，神情依旧悲伤，但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坚毅。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要参军。”我要报仇！
这是顾文轩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台词。这一幕，显然是宁致远悲伤过后，下定决心中断学业入伍。
看到这，华老师越发地满意，室内响起了掌声。之前还有人觉得顾文轩只不过是靠着他的家世在横行，要是没人捧，根本红不起来。但现在，看完他的表演，再也没有人敢这样说。虽然心里难免觉得这是因为顾文轩出道早，拍过的戏多，锻炼出来了，换做是他们拍了那么多的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现实就是，现在他们不如他。同样的剧本，他们根本演不出这样的感觉来。
演到这已经足够了，本来就只是演个片段。听到掌声，顾文轩心里满意的同时，挺直的背也松懈了下来，从宁致远变回了顾文轩。也许是抢了自己角色的人就在一边看着，受到刺激，他今天发挥得格外好，演技全程大爆发。演到这个地步，他就不信在场的人除了华老师，还有谁能比得过他，尤其是那个叫白杨的新人，哼，也敢和他争！
“该你了。”顾文轩看向白杨，眼神挑衅。
随着这话，所有人都一齐看向了白杨，想看看他会怎么表演。除了华老师眼里有些期待之外，其他人都不觉得白杨会演得比顾文轩好。毕竟不管再怎么说，白杨也只是一个新人，新人能有多少演技？能有什么演技？
能好好的把这段顺利演出来就不错了，至于演好，还要好到比顾文轩演的更出色，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别指望了。
不过年轻人么，大多爱看小说，爽文什么的更是经常看，这样先抑后扬的桥段，他们在书里见多了。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也总怀着，万一呢，凡事总有例外的心思看下去。毕竟现在这场面，要是放在小说里，再发展下去，可不就是经典的打脸剧情。
会这样想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人，都觉得白杨输定了。甚至已经提前开始在心里想，等会输赢结果出来后，都要说些什么，才能把顾文轩的好感度刷高，不求抱大腿，只求他能忘记他们之前的嘲讽。
演技在线又背景雄厚的顾文轩，在他们眼里，分量无疑加重了许多，谁也不想得罪。
事实上，现实也确实不是小说，白杨作为一棵树，也确实没有多少演技。他目前连伪装个人都勉强，要不是人类不知道世界上有妖，也没有谁会脑洞大到觉得身边这个人不是人。即使有些端倪，也不会往妖精那方面想，再加上白杨才混在人类里没几天，没和谁多接触过，不然早被发现了。
正是因为没什么演技，所以才来上培训班的白杨，今天这才第一天过来，在听课都没能听多久，还听不懂的情况下，让表演，别说顾文轩如今演技大涨，就是以前还没进益，渣演技的时候，他都比不过。
对此，不说白杨怎么样，顾文轩是心知肚明的。他之所以逮着白杨上培训班的第一天就过来，就是为了趁着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压他一头，好让于导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适合演宁致远的人。
不然等白杨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哪还有他什么事。
顾文轩心里的打算，白杨就算是原本不清楚，经过了这么一番后，多少也明白了过来。只是明白虽然明白了，他却也没放在心上。对白杨来说，演戏就是他赚钱寻找恩人的一个途径，没了这个途径，也还有别的，因此并不放在心上。要不是给的钱多，那个叫于承朗的人类对他又不错，他早走了，爱谁谁，哪还会留在这里受气。
不过只要不是折了他的树枝，断了他的树根，想打他本体的主意，别的，其他不相干的人类怎么看他，怎么对他，对白杨来说，也不痛不痒就是了。顾文轩的挑衅，白杨根本不看在眼里。不管输赢，输了赢了，对他的本体也没什么好处和坏处，对他的修为，也不会有什么长进增益，没必要为这个费神。
白杨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按着顾文轩的演法来一套，或者干脆用幻术迷惑掉在场的人的时候，看到白杨迟迟没有动作，顾文轩挑了挑眉，开口说道：“怎么，演不出来？”
早就急于讨好顾文轩的人见状，连忙为顾文轩鸣起了不平：“酝酿情绪也用不了这么久吧？珠玉在前，真不知道于导怎么就看上了你。”
“就是，换做我是于导，选谁我也不选你。站这么久，别是演不出来，还装模作样吧？要我说，你干脆放弃得了，直接认输，也免得到时候输得太难看，丢人现眼下不来台。”眼看被抢了先机，又有人一边暗恨自己开口晚，一边在顾文轩面前，做足了力挺他，然后嘲讽白杨的姿态。
“演不出来就别演了，耽误大家时间。某些人自己的时间不值钱，可不代表所有人的时间都不值钱。我们也几个也就算了，不过华老师和顾师兄，再耽搁下去，浪费的时间都够他们拍支广告了。别不是自己的钱就不心疼。”说着看了白杨一眼，话里的指代很是明显。
眼看着好几个人都开口了，其他人当然也不甘示弱，顿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各种贬低白杨的同时，顺带着还要捧捧顾文轩。哪怕含蓄些的，不说话，看向白杨的眼神里也带着不自量力的嘲讽。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新人，和一个已经出道了好几年，演技又大进的当红小生比，可不就是自不量力么。
白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反倒是华老师之前才柔和下来的气息，又严肃了起来，厉声道：“吵什么？这里又不是菜市场，都安静点。”公司里的艺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现在上面有影帝影后顶着还好，等他们约满了，就这些新人，素质差成这样，还沉不下心来磨练演技，就会些旁门左道，出道了也不可能成气候。幸好小花里有个不错的，小生里顾文轩眼看着也立起来了，不然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她也是琢玉的艺人，当然希望琢玉好。
被华老师这么一喝，看着她毫无表情的那张脸，众人总觉得好像回到了校园，在班里打闹结果被路过的教导主任训斥的那种既视感，条件反射地就闭紧嘴噤声了。
虽然还有人心里不满，但他们还没出道，又没什么后台，前途可都在华老师手里捏着，只能忍了。真不知道那个新人给华老师灌了什么迷魂汤，弄得华老师居然三番两次地帮他解围。
等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耳朵清净以后，华老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白杨说道：“开始吧。”
他这话一说，所有人又闹不清这到底是帮白杨呢，还是在给他难堪？如果是帮的话，按理说就应该把这事压下去才对，如果是不帮，那刚刚完全就不用管，白杨本来就够难堪的了。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些闹不懂，华老师两次开口，似乎都是因为他们太吵，也许只是为了维持课堂秩序，并不是存在帮谁？
众人左思右想，都觉得应该就是这样，毕竟华老师一向冷面，又怎么可能专门为了谁说好话。这样一想，大家又有了看好戏的兴致，尽皆一致地看向了白杨，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演。
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项，被他们一催，白杨也不纠结了，干脆哪个也不选，用幻术得来的，当然完美无缺，任谁看了也觉得惊艳，但总不能每次拍戏都依靠幻术，那未免也太耗费灵力了。
虽然这点灵力他还不看在眼里就是，更多的是嫌麻烦，要一次性迷惑那么多人。如果是学着顾文轩的演法表演一遍，白杨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场的这些人难免又要叽叽歪歪，说他拾人牙慧，听着就烦。
这么想着，白杨索性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演了一遍。
他是不懂得怎么演戏，对演戏这事也没上过心。不过提前预支了片酬，收了人家的钱，自然就要认真地对待手头的这份工作。做人要有职业道德，做妖也一样。所以他来上培训班了，而昨天，买完花盆回来后，在睡之前，也翻了翻剧本，还拿原著小说当睡前故事看了一部分。
虽然没看完，不过也对自己即将要饰演的角色，有一定的了解。那是个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爸爸是军人，妈妈是军人，哥哥也是军人，全家除了他之外，都是军人。他虽然还在念书，有哥哥在，也没进入军队的打算，但从小也接受着军事化的教育和管理。
要说别的，白杨或许还没什么办法，但对军人，白杨在哨所旁长大，和哨兵们朝夕相处，想不了解都难。更何况，他成精之本就是军魂洗礼，成精后之所以能后来居上，以不到百岁的稚龄压下一众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成为方圆有名的大妖，为一直势弱的草木妖精们挣得颜面和地位，其根本原因除了天赋好领悟力高之外，就是因为军魂。
以他为名为原型的《小白杨》在全国各地传唱，无论是军队还是民间，这么多年下来，白杨俨然已经是军人的代表，形容军人的身姿笔挺，都说是像小白杨一样笔直。形容军人的精神意志，都说是像小白杨一样顽强不屈。
小白杨就是军人，军人就是小白杨。
论对军人的了解，白杨自认别说妖精里，就是人类里，除了当兵的之外，都没人能比得上他。
有这一层关系在，那时候剧里的宁致远，虽然还不是兵，但从小在军人家庭里长大，受熏陶，也和兵没什么两样了。白杨不会演戏，但他知道一个军人是什么样的。平常生活是什么样，而受到了打击，听到噩耗后又是什么样。
军队里，经常有各种训练，不过大部分训练都需要工具，但有一样，却不受限制，随时随地都可以。没有场地要求，也不需要任何器材辅助。
正好今天穿的衣服不是什么紧身的，活动起来也不会受限制。白杨打了一套拳，军体拳。
和外表不同的是，这套拳他打的极好。出拳的姿势虎虎生威，一弓步一踢腿，一出拳一锁喉，力道十足。明明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握起来的拳头甚至都还没同龄女生的大，但所有人却都不怀疑这拳头打到身上后的威力。
站在白杨面前不远处的那些人，在白杨出拳踢腿的时候，倒吸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离得近了，会被对方的拳头打到。
有一部分人避开了，但更多没直面白杨威势的人，站在旁边，虽然也觉得白杨拳打的不错，但并没引起他们的警惕，心里十分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威力。
“花拳绣腿！”白杨的外表，到底还是太有迷惑性了。即使他今天穿的这身绿色衣服，看起来有几分像军人，只少了些迷彩也一样。
“就是，这有什么可怕的，有些人竟然胆小到后退。”同为琢玉旗下的艺人，虽然都还没出道，但他们之间也不是全然和睦的。
一个公司里，资源就只有那些。你多了他就少了，你少了他就多了，互相之间自然也有竞争。争来争去，想和睦都难，彼此之间也有了间隙，乐得在这种说话，当着华老师的面刺一刺他们，上上眼药，要是能给华老师留下个他们胆小，心理素质不够，不堪大用的印象那就再好不过了。要知道，拍戏的时候，高空威亚，陆地骑马，悬崖跳水，即使有保障，也多的是凶险，胆子小了可不行。
他们不行，那机会可不就是自己的了。
闻言，被吓到了的那些人，也怕给华老师留下坏印象。华老师可不止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艺人，她早年为公司拍了不少戏，当年红极一时，公司最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开，出于感激，也是为了留人，当时的老总可是给了华老师琢玉的股份，虽然不多，却也不容小觑。
华老师要是对谁有了坏印象，你本身已经红了，能给公司带来利益，或者背后的势力大，能捧着你，那倒无所谓，但对他们这些连出道日子都还没决定下来的新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当下这些人也强忍着害怕，装作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不过是给白杨腾地方，免得妨碍他发挥而已。”
“就是，万一等会他输了，借此推到我们身上，说是我们离太近受到了影响，这才没能赢，那我们不是冤死了？”有人附和。
说着怕那些人再把事情扯到他们身上，会给华老师带来不快，连忙转移话题地说道：“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拳看起来有些眼熟？”
虽然是转移话题，但这感觉，却是真的。最开始还好，没觉得有什么，到后面，真是越看越觉得熟悉。又过了一小会，有人迟疑地说道：“这好像是军体拳？我记得我考上大学后，军训的那会儿，教官有教过一点。”
“好像就是军体拳。”很多学校里，军训都有这个项目，只不过教官们往往就只打一小段做示范，他们虽然跟着学了，但也没留下太深的印象。而且和教官打的不一样，他们学起来的时候，那拳头可没这么有力，动作也不会这么到位。
发现是军体拳后，不少人心里都有些纳闷，这又不是军训，好好的，白杨打什么拳？
“别是借着打拳，想蒙混过关吧？”虽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拳确实打得不错，虎虎生威。
所有人心里都暗自嘀咕，只有两个人例外。别人看不出来，但对研究了宁致远半年多时间的顾文轩来说，他再清楚不过。
这并不是什么蒙混过关，而是白杨已经开始演了。宁致远是军人家庭出生的孩子，虽然还在念书，但是训练可从来没落下过。根据剧情描写，他当时在家里，那在家里训练的可能性就很大。军体拳就是军人们日常训练中的一种。
想到这，顾文轩眼神复杂，他研究了剧本那么久，却从来没考虑到过这一点，而白杨一个新人，却想到了。顾文轩看向华老师，即使她依旧板着脸，但那神情，却已然透出了几分赞赏。
白杨打了一会儿拳，打着打着，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原本踢出去的腿没能及时收回来，本来站得稳稳的他，突然下盘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一变化很快，在场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演戏，还以为白杨真摔了，刚想嘲笑，就听到顾文轩冷声地说道：“闭嘴。”
他们还不是在帮他？被顾文轩这么一喝斥，其他人也不爽了，傲给谁看？狂什么狂，不就仗着家世好后台硬出道早！虽然都硬忍了下来，不想得罪顾文轩，不过脸上却也没了好脸色，心里也不由得暗骂了起来。
顾文轩却已经顾不上这些，虽然白杨演技生涩，但立意，切入的角度，却都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人物一下子就立体饱满了起来不说，让人一看就知道宁致远的身份，不像他之前演的那么苍白。
这一幕，显然是宁致远在家日常训练的时候，打拳打到一半，他爸妈走过来，告诉了他这个噩耗。军体拳是一套很基础实用的拳术，军人家庭长大的宁致远从小就练习，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失误摔倒，显然是因为听到他哥哥牺牲的消息，这才一时失控。
白杨摔倒后，好半晌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他人还倒在地上，两个胳膊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提了起来，胳膊起来之后，慢慢地，他人才从地上站起来。
……虽然看懂了，但是这演技，顾文轩觉得他好不容易才对白杨升起的那么点儿敬佩，觉得于导选他也不算没理由，自己败的不亏，结果就给他看这个。
在场随便挑个人，把这段剧情细细分析给他听以后，都能演得比这好！白杨演的都是些什么鬼？这演技也就只能和幼儿园里办家家的小朋友们比比了，说不准还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