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元宵佳节（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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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事情可不就得靠娘您做主么？你做主订下的事情才让人放心。”母亲的话让人接不下去，李棠只好为刘氏吹捧一二，笑着打岔, “娘亲都说到阿如的婚事了, 心里肯定有相中的孩子了, 不如跟我说说，也让我提前知道下人选去打听打听人品相貌如何。”
说起李如的婚事, 刘氏还真是废了不少心思，小女儿一番话总算是让她不再继续说难听的抱怨了。
刘氏说到正事就收起之前一副尖酸挑剔的样子，用手帕压了压嘴角, 露出个笑影, 放轻声音道：“我相中后面街上的孟家老大了。他爹去得早，母亲又秉性柔弱撑不住家门，这孩子去年就接了他父亲的总旗职务，是个性子沉稳的好孩子。他爹和咱们家有些渊源, 人没了之后我照顾过几年，若是我开口提了这桩婚事，他肯定不会挑剔阿如母族上的缺憾。唯一可惜的是孟德元年少时候吃苦多了些, 身量不太让人满意。”
刘氏笑着叹了口气, 破看得开的说：“但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呢，阿如有那么个样子的娘亲，更好的人家我是不敢想的。德元吃过苦更懂得疼人，他娘是个软和性子，谁嫁过去都能立刻掌家，还不用受婆婆的闲气，未来的好日子都等着呢。”
李棠听了人选也觉得不错，但侄女李如长得已经很娇小了，孟德元今年都十六了，身量也才刚过了六尺，他们俩要是有了孩子，这身高可就成了大问题。
李棠琢磨片刻，想着没有不喜欢俊俏郎君的女子，还是忍不住说：“娘不如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家，单单这么一个人选的话，若是八字相冲就不好了。”
刘氏笑道：“自然不会就他一个了，其他也有，指点过兴志的李百户知道吧？他有个连襟叫郭阳云，也是百户，驻守昌黎，家就安置在咱们新昌县。他家里头有五个小子、两个闺女。孩子多了那就是拖累，不想让姑娘过清贫日子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孩子嫁过去，但我瞧着他太太独个把家照顾得稳稳当当，家中的孩子们也都是能安稳过日子的人。有个当百户的爹，儿子混得再差也能得个小旗，小夫妻过日子足够了。他们家上面三个儿子生得急，不拘哪一个和阿如都是般配的。”
李如不说母亲品行如何，但她自身长得面如银盘、明眸善睐，嘴角又天生上扬带着笑模样，看起来是十分讨人喜欢的。何况，李如嘴巴也很甜，想哄谁的时候都能把话说到人心坎里。
对于李如的年纪来说，比起身量不足的孟德元，相貌上和郭家儿郎更合适些。
再说，对着长得好看的人，女子总归更容易倾心，夫妻之间有感情了，日子才能过好。
李棠听了母亲的意思，反而觉得侄女要是能嫁入郭家好一些。
她真心说：“娘，不如您让我先去探探郭家的意思，郭家的男孩们长得俊俏，我瞧着更合适些。”
“郭家到底孩子太多了，家底子单薄。阿如嘴巴馋，自小就爱吃香口的，又喜欢用好东西，找个能自己当家作主的人家，她才能过得更开心点。”刘氏对着李如表现得再狠，可等她气过了，心里还是疼爱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孙女。
刘氏叹了口气说出自己更好看孟德元的重要原因。
刘氏和李棠母女对视一眼，心中都感到了尴尬。
——李如的性子可不就同时随了父母，花钱大手大脚又好享受，李棠的闺女、李如的亲表妹都被她掏兜顺走过过年的压岁钱。
刘氏没说的是，孟德元父亲早逝、母亲柔弱，家族里面还图谋他们孤儿寡母的，因此和孟德元早就离心离德，日后纵然李如和孟德元日子有什么不顺当的地方，孟德元亲近的也只剩下岳家了，李如靠着娘家不会受丈夫磋磨。而郭家男孩多，日后妯娌就多，挤挤挨挨的住在一块最容易为了针头线脑的小事情起龃龉，只凭着“嘴馋”一个问题，李如就容易被扯进是非里面受罪。
这世界对女子苛刻，但若是女子自身不够好，只要有个靠得住的娘家，还是可以安稳生活的。
可既然有更加宽松的环境，为什么非要选难走的呢？刘氏是不希望孙女为了郎君一时的俊俏而搭上一辈子的。
李棠看出母亲对侄女的用心良苦，握着母亲的手拍了拍，然后起身把李如牵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细细对她分说了刘氏心思。
“母亲对你比对谁都好，阿如，你用心想想，娘哪一件事害过你。日后你放下心跟着你祖母，别再让她伤心了。”李棠紧挨着李如，伸手揽着她小小的肩膀亲昵又温柔的说。
李如一直被祖母责骂，甚至动辄面对殴打和恐吓，心中对刘氏的恐惧厌恶远远多余尊敬，听到三姑姑的话还回不过神来。
她害怕的偷偷往一脸厌倦的刘氏方向瞥了一眼，不等刘氏瞟过来就赶紧低头。
李如紧张的攥紧腿上的衣裙，连声说起好话：“我懂祖母对我的好，我心里明白了。娘一直拖累我，所以我这些天被祖母接过来就再没去看过她一眼，我……我怕祖母难过。”
这些话实在太好听了，刘氏看着李如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眉眼忽然就心软了，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眼见母亲这里再不用操心了，李棠心情轻松愉快的带着三娘告辞。
出了院子之后，三娘拽了拽母亲的手指，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说：“娘亲，如果……如果你和祖母关系不好，我不会为了让祖母开心就不去见你的，因为你是我娘。”
“傻孩子，竟瞎说，你祖母怎么可能让你做这种事情。”李棠柔声笑女儿的敏感多思。
可就在下一刻，她忽然白了脸。
天底下没有不心疼母亲的儿女，这是人之常情。所谓“隔辈感情深”指的也仅仅是祖辈对孙辈更加疼爱，而非反过来的情况。侄女李如若是说自己觉得祖母更亲近尚无问题，可她要是说自己的母亲是累赘……
这可能吗？
李如在骗她的祖母！
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在李棠身上，让她手脚发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过了十几息的功夫，她才抓着女儿的手，沉声警告：“这些话不准对任何人说。”
三娘懵懂的点着头，身子却下意识攀在李棠身上，与她紧紧贴在一块。
李棠感受着贴到自己腿上的热源，心中却一片冰凉。
是了，自己想得没错，阿如从来主动没有和她祖母身体近亲过，李如只是寻了个法子让她在祖母手下过得更好、更舒服罢了。
“家里的事情可不就得靠娘您做主么？你做主订下的事情才让人放心。”母亲的话让人接不下去，李棠只好为刘氏吹捧一二，笑着打岔, “娘亲都说到阿如的婚事了, 心里肯定有相中的孩子了, 不如跟我说说，也让我提前知道下人选去打听打听人品相貌如何。”
说起李如的婚事, 刘氏还真是废了不少心思，小女儿一番话总算是让她不再继续说难听的抱怨了。
刘氏说到正事就收起之前一副尖酸挑剔的样子，用手帕压了压嘴角, 露出个笑影, 放轻声音道：“我相中后面街上的孟家老大了。他爹去得早，母亲又秉性柔弱撑不住家门，这孩子去年就接了他父亲的总旗职务，是个性子沉稳的好孩子。他爹和咱们家有些渊源, 人没了之后我照顾过几年，若是我开口提了这桩婚事，他肯定不会挑剔阿如母族上的缺憾。唯一可惜的是孟德元年少时候吃苦多了些, 身量不太让人满意。”
刘氏笑着叹了口气, 破看得开的说：“但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呢，阿如有那么个样子的娘亲，更好的人家我是不敢想的。德元吃过苦更懂得疼人，他娘是个软和性子，谁嫁过去都能立刻掌家，还不用受婆婆的闲气，未来的好日子都等着呢。”
李棠听了人选也觉得不错，但侄女李如长得已经很娇小了，孟德元今年都十六了，身量也才刚过了六尺，他们俩要是有了孩子，这身高可就成了大问题。
李棠琢磨片刻，想着没有不喜欢俊俏郎君的女子，还是忍不住说：“娘不如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家，单单这么一个人选的话，若是八字相冲就不好了。”
刘氏笑道：“自然不会就他一个了，其他也有，指点过兴志的李百户知道吧？他有个连襟叫郭阳云，也是百户，驻守昌黎，家就安置在咱们新昌县。他家里头有五个小子、两个闺女。孩子多了那就是拖累，不想让姑娘过清贫日子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孩子嫁过去，但我瞧着他太太独个把家照顾得稳稳当当，家中的孩子们也都是能安稳过日子的人。有个当百户的爹，儿子混得再差也能得个小旗，小夫妻过日子足够了。他们家上面三个儿子生得急，不拘哪一个和阿如都是般配的。”
李如不说母亲品行如何，但她自身长得面如银盘、明眸善睐，嘴角又天生上扬带着笑模样，看起来是十分讨人喜欢的。何况，李如嘴巴也很甜，想哄谁的时候都能把话说到人心坎里。
对于李如的年纪来说，比起身量不足的孟德元，相貌上和郭家儿郎更合适些。
再说，对着长得好看的人，女子总归更容易倾心，夫妻之间有感情了，日子才能过好。
李棠听了母亲的意思，反而觉得侄女要是能嫁入郭家好一些。
她真心说：“娘，不如您让我先去探探郭家的意思，郭家的男孩们长得俊俏，我瞧着更合适些。”
“郭家到底孩子太多了，家底子单薄。阿如嘴巴馋，自小就爱吃香口的，又喜欢用好东西，找个能自己当家作主的人家，她才能过得更开心点。”刘氏对着李如表现得再狠，可等她气过了，心里还是疼爱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孙女。
刘氏叹了口气说出自己更好看孟德元的重要原因。
刘氏和李棠母女对视一眼，心中都感到了尴尬。
——李如的性子可不就同时随了父母，花钱大手大脚又好享受，李棠的闺女、李如的亲表妹都被她掏兜顺走过过年的压岁钱。
刘氏没说的是，孟德元父亲早逝、母亲柔弱，家族里面还图谋他们孤儿寡母的，因此和孟德元早就离心离德，日后纵然李如和孟德元日子有什么不顺当的地方，孟德元亲近的也只剩下岳家了，李如靠着娘家不会受丈夫磋磨。而郭家男孩多，日后妯娌就多，挤挤挨挨的住在一块最容易为了针头线脑的小事情起龃龉，只凭着“嘴馋”一个问题，李如就容易被扯进是非里面受罪。
这世界对女子苛刻，但若是女子自身不够好，只要有个靠得住的娘家，还是可以安稳生活的。
可既然有更加宽松的环境，为什么非要选难走的呢？刘氏是不希望孙女为了郎君一时的俊俏而搭上一辈子的。
李棠看出母亲对侄女的用心良苦，握着母亲的手拍了拍，然后起身把李如牵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细细对她分说了刘氏心思。
“母亲对你比对谁都好，阿如，你用心想想，娘哪一件事害过你。日后你放下心跟着你祖母，别再让她伤心了。”李棠紧挨着李如，伸手揽着她小小的肩膀亲昵又温柔的说。
李如一直被祖母责骂，甚至动辄面对殴打和恐吓，心中对刘氏的恐惧厌恶远远多余尊敬，听到三姑姑的话还回不过神来。
她害怕的偷偷往一脸厌倦的刘氏方向瞥了一眼，不等刘氏瞟过来就赶紧低头。
李如紧张的攥紧腿上的衣裙，连声说起好话：“我懂祖母对我的好，我心里明白了。娘一直拖累我，所以我这些天被祖母接过来就再没去看过她一眼，我……我怕祖母难过。”
这些话实在太好听了，刘氏看着李如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眉眼忽然就心软了，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眼见母亲这里再不用操心了，李棠心情轻松愉快的带着三娘告辞。
出了院子之后，三娘拽了拽母亲的手指，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说：“娘亲，如果……如果你和祖母关系不好，我不会为了让祖母开心就不去见你的，因为你是我娘。”
“傻孩子，竟瞎说，你祖母怎么可能让你做这种事情。”李棠柔声笑女儿的敏感多思。
可就在下一刻，她忽然白了脸。
天底下没有不心疼母亲的儿女，这是人之常情。所谓“隔辈感情深”指的也仅仅是祖辈对孙辈更加疼爱，而非反过来的情况。侄女李如若是说自己觉得祖母更亲近尚无问题，可她要是说自己的母亲是累赘……
这可能吗？
李如在骗她的祖母！
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在李棠身上，让她手脚发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过了十几息的功夫，她才抓着女儿的手，沉声警告：“这些话不准对任何人说。”
三娘懵懂的点着头，身子却下意识攀在李棠身上，与她紧紧贴在一块。
李棠感受着贴到自己腿上的热源，心中却一片冰凉。
是了，自己想得没错，阿如从来主动没有和她祖母身体近亲过，李如只是寻了个法子让她在祖母手下过得更好、更舒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