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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灌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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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细长的银针悬在昏睡的人头顶上方。

    黄半山的手抖了抖,终究没有扎下去。

    他一生混沌无为,却自认磊落,从未欠过什么人,只除了江莫愁。

    无生无灭的秘密是他告诉这个女人的。于是有了九龙窟一战,魔门首尊魂飞魄散、香消玉殒。

    黄半山原本打算带着这个魂器返回碧落谷,却在中途遭遇了清玄山那三个带薪休假的老家伙。为了避开熟人,他匆忙之间将江莫愁放在乱坟岗,却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尸体就不见了。

    而更出乎他预料的是,江莫愁竟然死而复生了。她再度出现后,不仅记忆全无而且性情大变,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番,莫名其妙的从魂器变成了魂淡......= =

    最要命的还是池月,竟然对她动了情,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夺舍,宁可冒险也要留这样一个叛徒在身边,宁可喜当爹也没有处置这个荡|妇。

    如今不仅是门下众人愤怨难平,连那三个终日放羊的元老都放了狠话:此女必成宗主死穴、鬼门大患。

    黄半山深吸口气,再次咬着牙掏出了银针。

    江莫愁,你若怨就怨恨老夫吧......

    就在此时,房门猛的被人推开!

    “住手!”池月音未至人已至,人未至掌已至。

    黄半山当手一道指风急射而出,池月不闪不挡,义无反顾的冲到了他面前,浑然不理自己右肩爆出的一团血花。

    银色的针尖直直刺了下去,刚好扎中了挡在燕不离头顶的手掌。

    一粒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跳动着滚下掌心,掉落在熟睡的人脸上。

    “你?!”黄半山收起手,脸上道道皱纹连带每一根胡须都在抖动,“狼崽子,你当明白老夫为何杀她。”

    “本宗明白,那一晚的刺客也是你吧?”

    “老夫是为了你好,就算你放弃夺舍,鬼门宗千年基业也不能被她毁了!”

    “黄叔,我知道生而为魔,身在其位,没有一丝一毫犯糊涂的资格。”池月转过身道,“可江莫愁是我的女人,肚子里是我的孩子。如果连他们都保不住,我连男人都不算,还谈什么一门之主、江湖霸业?”

    “只要你想,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多少孩子没有?为何非选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妖妇?”

    “他没有背叛我,以后也不会。”

    黄半山冷笑道:“你何以肯定?我看江莫愁对你可没什么情分,别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因为燕不离是他妈的男人!而且还是个知名的江湖流氓!怎么可能会和什么奸夫偷情?以后让水烟离他远点儿才是正经......

    当然,娶个男流氓当老婆这么丢人的事,宗主大人是死也不会讲的。

    “我自有掌控他的办法,黄叔今后不必针对江莫愁了。”池月面色一冷,“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

    “哼,不分好歹的狼崽子,老夫就等着她再捅你一刀。”黄半山一拂袖,骂骂咧咧的向外走去,“到时候你就和姓竹的蠢货就伴去吧!我再救你就是乌龟王八......”

    门板一合,屋中便安静了下来。

    池月长长舒了口气,俯下身用拇指轻轻擦拭那人脸上的血珠,却没想到这一触碰,竟让对方醒了过来......

    燕不离睁开眼,正巧见到老魔头的手抚在自己脸颊上,顿时受到了惊吓:“干、干什么?”

    池月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把你的脸弄脏了,擦一下。”

    “靠,你颜|射老子?!”

    “.........”

    燕不离抽了抽鼻子,问道:“好重的血腥味,孩子还在不在?”

    “孩子没事,你这几日安心养胎就好。”池月将他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得更严实些。

    “不对......”对方一靠近燕不离就闻出来了,上下打量着他道,“是你身上有血。”

    还真是狗鼻子啊......

    池月这才想起被黄半山一指弹伤的肩膀。因为刚换了一身黑衣看不出血迹,他自己也没在意这点儿皮肉小伤。

    只是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对方抢了白,某人笑容猥琐:“池老魔,你不会也来那啥了吧?”

    池月当即站起身往外走:“本宗后悔了......”

    “你干嘛去?”

    “找黄老。”

    “找他做什么?”

    “扎死你!”

    ......

    尽管燕不离一万个不乐意,但宗主大人还是以养胎为由,让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奈何院里。于是江夫人从此过上了某种家畜的生活,睁眼吃、闭眼睡,一天到晚全在床上躺着,都快躺成一条圆滚滚的咸鱼了。

    然而人生在于折腾,鱼生在于扑腾。何况燕不离自小就是个踢天弄井的性子,哪里耐得住这种无聊日子?没安生几天,某条咸鱼就开始扑腾了......

    “宗主,夫人她今日一直不肯喝药,说乐阁主开的方子太苦。”

    “夫人午膳也没怎么动,嫌菜式太清淡。”

    池月刚踏进奈何院,银貉披风上的雪粉还没抖落掉,两个丫头就争前恐后的凑上来告状。

    这小子皮痒了是吧?敢饿我儿子?

    “药给我。”池月接过药碗就进了门。

    燕不离一身月白缎面敞领中衣,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松松懒懒的歪在榻上看《道德经》。托圣人的福,他现在已经不会扫两眼就犯困了,起码坚持个六七页才会眼皮打架......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

    老李说的啥意思?燕不离托着腮琢磨。

    妈的这盗版书就是垃圾,掉墨不说还连个注释都没有......他耐着性子又仔细瞄了一遍,发现左下角有一行细若蚊足的批注,应该是江莫愁所留:

    “天者无情,故而长久;地者无生,故而长生。人非草木,吾非圣贤,不求天长地久无穷尽,但求了了一生无怨尤。”

    燕不离忽然记起师父说过的一句话:道非恒道,名非恒名。沧海枯来桑田涝,天可荒来地可老。

    人间易改,人心易变,人情易冷,谁能和谁天长地久?

    若此世了了,独行至江湖的涯涘,人世的尽头,谁又敢说不生怨尤?

    耳畔仍然萦绕着那个女人死时的笑声。决绝而又凄凉。

    江莫愁,你真的无怨无尤吗?

    “你这是胎教呢?”池月解下披风,走近前来。

    “嗯,你儿子肯定缺德,我得给他补补。”燕不离收起书,一瞅见他手里的药碗,小脸顿时苦得皱了起来,“宗主,那个,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池月鼻子里冷哼一声:“好没好听大夫的,赶紧喝了,别让本宗灌你。”

    “不要......太苦。”

    “你是不是男人?!吃个药这么费劲......”

    燕不离贱兮兮一笑,翘着兰花指勾起发尾,冲他抛了个媚眼:“人家哪里像男人?”

    池月手一抖,差点把药洒了。他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道:“良药苦口,你就当为了孩子。”

    “良药就非得苦口吗?我也不是针对这个药,我是说乐千秋开的方子都是垃圾。苦得我舌头都麻了,饭都吃不下去......”

    “哪儿有那么苦?你怎么比女人还娇气?”

    “不信你自己尝尝。”

    池月端起碗喝了一口,忍不住喷了出来:“是......有点苦。”

    “呵呵。”

    “咳,你乖乖喝了,喝完给你糖吃。”

    “少拿老子当三岁小孩哄!”燕不离翻了个白眼,特有出息的要求道,“我要吃烤银鱼。”

    “不行,大夫说你最近不能吃鱼肉。”

    “那我就不喝药。”

    他妈的,就知道跟这货来软的是白费力气!池月猛地含了一大口药,抬手掐住某人的下颌,嘴对嘴的灌了进去。

    燕不离大惊失色。可他被对方含着唇,喉咙中全是苦涩的药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伸出右手使劲儿的推拒,却只换来池月在他口腔里一通攻城略地。

    这个混蛋!如果不是被扼住了牙关,他一定把那根可恶的舌头咬掉!

    好不容易灌完一口,得了喘息的空档,燕不离赶忙道:“我、我自己喝,你别唔、唔...”对方根本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一口刚灌完,下一口又来了。

    “放开老子你个王唔......”

    “我操|你唔......”

    “尼玛唔......”

    ...

    池月灌完药,又意犹未尽的在那只湿润的唇上啃噬了会儿,总算放过了对方。

    “咳咳咳......”燕不离被呛得眼泪花花,捂着胸口咳道,“妈的,池月你这是占老子便宜!”

    “你有个屁的便宜!本宗占也是占江莫愁的便宜。”某人挑眉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燕不离被灌得有点儿发蒙,竟然觉得对方说得好有道理,这具身体不就是江莫愁的么?

    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对......

    果然是一孕傻三年,现在就开始犯蠢了。

    看着某人像喝多了的呆熊一样愣神在床上,池月忍不住腹内偷笑。他倾过身,一本正经的勾起那只小巧的下巴,用舌尖将对方嘴角的药汁舔去:“别浪费。”

    燕不离彻底懵逼。

    娘的,他这是在撩谁?!老子还是江莫愁?

    感觉到对方那条舌头又像蛇一样探了进来,某人迟钝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可惜努力了半天也只交上来一张白卷。

    “等等、等等......池老魔,你亲谁呢?”

    “江莫愁啊。”

    “我不是江莫愁!”

    “所以和你没关系。我亲我的,你该干嘛干嘛去......”

    “可是唔...老子不唔......唔......”

    苦涩的药汁交缠在唇齿之间,对方的舌尖带起一股酥麻的电流,沿着喉咙直坠而下,在心房深处激起阵阵颤栗。

    燕不离脑中有些发晕,却无法控制的在想:他是真的在吻江莫愁吧?那个已经不在的女人,那个自己永远也无法替代的女人......

    池月觉察到对方明显在走神,便停了动作:“想什么呢?”

    “你亲你的,我该干嘛干嘛。”燕不离瞥他一眼,“你亲谁和我没关系,我想谁也和你没关系。”

    妈的,这家伙在他怀里还敢想别人!不是真在想花无信那臭小子吧?!”

    “燕不离......”池月恨恨的咬了咬牙,“你还能再蠢点儿吗?”

    对方无辜的眨巴着眼:“哈?”

    “算了,你慢慢悟吧。”话说清楚搞不好就亲不着了,这亏本买卖不能做......池月拨了拨心里的小算盘,站起身拿上披风就走了。

    某人一脸呆愣的坐在床里,琢磨了半天也没转过弯来,自言自语着:“不是...我靠...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水烟和寒烟一直在屋子外候着,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水烟便犯起了嘀咕:“怎么宗主给夫人喂个药这么长时间?”

    “咳,那得看是什么喂法了......”寒烟搓着手道。

    俩人正在交头接耳,屋门却忽然开了。

    池月走出来,将手里的空碗递给水烟:“和乐阁主说一声,让他改改方子吧,本宗尝着这药也是太苦。”

    水烟接过空碗,睁圆了眼睛,有些疑惑的望着他道:“宗主......觉得苦吗?”

    “嗯。”

    “可我怎么看您...笑得和吃了蜜一样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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