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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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老家接连来了几封信，可是阿翁（就是公公的意思）不愿来京中？”李月容问道。
赵家世居平州，既是书香门第，又是钟鸣鼎食之家，梁、萧、周三朝以来共出了二十二位进士，其中还有两位状元，两位探花。赵叙的父亲赵时则就是前朝萧文帝时的状元，也是当今士林中德高望重的鸿儒。早前朝中有人举荐赵时则为国子监祭酒，只是赵时则自早年辞官回家后便潜心讲学著书，朝廷多次征昭皆称病不出，似乎无意仕途，李月容故有此问。
“倒也不是，毕竟我在京为官不能回去，小述又是迟早要进京赶考的。只是父亲大人自觉年事已高，无力担下祭酒一职，只愿去国子监下的几个学馆中讲学。”赵叙一五一十地说了，说起来，若是双亲带着弟弟来京中，必然是要与自己同住的……想到这里，赵叙又是一阵头疼，见李月容脸上并无不豫之色，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嗯，公主这么厉害，想必府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听了赵叙的话，李月容若有所思: 这赵时则是真的不想费神呢，还是有意明哲保身呢？
“如此甚好，这府邸修得宽阔，只你我二人住也显得冷清。”李月容当然不想与姑舅同住失了自在，但也是无奈。外出从军近十载，赵叙必然是希望能在双亲跟前侍奉的。而且世人最重孝道，若是赵叙的父母来帝京后不与成了家的长子同住而是另寻宅院，还不知被诟病成什么样，先不说人言可畏，只怕父皇也不依。
见李月容如此通情达理，赵叙心中感激，放下心来。
再说深宫之中的萧雪琼，最近也遇上一件烦心事。
自她入女役所，与诸位小姐妹及婶姨们相处得很是融洽。大家同吃同住同干活儿，闲时就聚在一起说说自己未进宫之前的所见所闻，又或者是现下宫中的趣事。萧雪琼幼时性格乖僻，几个兄弟姐妹皆不愿搭理她，宫女太监们因她公主的身份都毕恭毕敬，不敢逾越。如今成了宫女，没了身份上的枷锁，又因心中有了期盼，萧雪琼反而活泼了许多。
女役所内宫女众多，而萧雪琼每日朝夕相处的不过十一二人，其中与她关系最近的是柳芽儿和图兰两人。可是这几天，萧雪琼隐隐觉得图兰有意疏远自己。萧雪琼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又拉不下脸来询问，只是暗暗有些难过。
昨日几个小姐妹聚在凉亭里聊天，图兰是最后过来的。当时萧雪琼紧挨着柳芽儿坐，右手边还空着大一块石阶。可图兰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后，直接同对面几个人挤着坐下了。众人谈笑中，萧雪琼几次找她说话，她也不接。
萧雪琼既委屈又气愤，暗下决心以后再不自讨没趣了。可晚间趁着舍内其他人尚未回来，还是忍不住同柳芽儿诉苦。之前萧雪琼就曾问柳芽儿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图兰，柳芽儿只说萧雪琼多心，萧雪琼将信将疑，如今可是确定了，图兰就是和她翻脸了。
“你不必把她放在心上，我猜她不过是妒忌你罢了。你没来之前呢，整个女役所，除了我，就属她最出挑了。你来了后，大家都喜欢你，公主又照顾你，她自然不高兴。”柳芽儿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往唇上抹淡红色的香膏。这香膏本是李月容赏赐给萧雪琼的，柳芽儿试了一次后爱不释手，便撒着娇求萧雪琼送与她，萧雪琼想着自己柜中还有一盒，就答应了。
听柳芽儿这么说，萧雪琼很是吃惊，因自己来之前就属柳芽儿同图兰关系最为亲密了。还有......萧雪琼觉得图兰比柳芽儿更好看些，不过这个她肯定不会告诉柳芽儿的。
“你不信啊？”见萧雪琼一脸惊疑，柳芽儿问道。也不等萧雪琼回答，继续说道：“图兰是个胡儿，她那长相就能看出来。她是前朝时我们一个藩属小国送来的，名字我也忘了，但她说自己母国被别国入侵时萧帝就是派驻守西北的李家前去解的围，所以你看啊，图兰每次看公主的眼神儿~公主呢，又对你如此上心，她不痛快不是自然的么？”
萧雪琼不知图兰和月容姐姐还有这等渊源，柳芽儿所说似乎合情合理，可萧雪琼并不赞同。她相信图兰并不是这样小心眼儿的人，可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相信，她才会为这段枯萎的友谊难过。
萧雪琼垂头不语，柳芽儿见当她信了，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清纯秀气的脸，柳芽儿笑得甜美。
暮春时节，天气一天热比一天，暖阳照得人慵懒又燥热，萧雪琼因此白日里多喝了好几碗水。
这天深夜，从睡梦中醒来的萧雪琼欲起身小解，恍惚中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痛苦的呻.吟。萧雪琼以为自己听错了，掀开被子要下床时朝自己对面床上瞥了一眼，立时吓得捂住了嘴巴。
两个赤身的女子正缠绕在一起，薄被掀翻在地，呻.吟摩擦之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萧雪琼再迟钝也知道那两人正在干颠鸾倒凤的事儿，见两人没注意到自己，萧雪琼赶紧裹住被子躺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捂在被子里的萧雪琼又热又羞，尴尬中又有点好奇，忍不住偷偷地朝对面瞄了几眼，终于看清那两人的模样，一位是本就睡在她对床的蓝姨，另一位是隔着好几个床位的九儿。萧雪琼这才想到，柳芽儿曾说深宫寂寞，除了女人就是太监，有宫女和太监结“伴儿”的，也有宫女和宫女结“伴儿”的，说的大概就是蓝姨和九儿这样的吧？
是夜，萧雪琼憋尿憋得痛不欲生，直到两人偃旗息鼓各自休息后，才装作刚睡醒一般起床小解。
如往常一般，李月容进宫后先去向父皇请安，没想到正碰上李臻李致兄弟俩，三人在李济面前自然一番姐友弟恭的模样，不过聊了一会家常，三人便一同退下了。
对于这两个由自己母亲亲手带大的白眼狼弟弟，李月容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的。只是这两人要去看他们的生母--曾经的别宅妇韦氏如今的韦妃，而李月容要去看望大哥及三妹的生母李妃，而这两人的住所恰好顺路。
李臻李致是双胞胎，幼时还因长得太过相似而难以辨识，但十几年下来，因性格嗜好迥异，全身上下相似的地方只剩下五官的轮廓而已。李臻城府极深，喜怒不见于颜色，而且及其自律，不近酒色。平心而论，除了气质有些阴沉外，无论外貌还是才能，李臻在一众皇族贵戚世家公子中都是拔尖的。而他的孪生弟弟李致就要逊色得多，气质轻浮，一副好皮囊也因沉溺酒色显得病态，且腹中只有些小聪明，没有什么大谋略，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三人同行的路上，李臻缄默无语，李月容也只迈步阔行，惟有李致在一旁嬉笑，还对几个路过的宫女评头论足。
“大姐你走得这么急，莫不是急着去掖庭看雪琼妹妹？”李致不怀好意地问。
对于李致“雪琼妹妹”的叫法，李月容真是说不出的嫌恶，冷冰冰地回道：“哪里，不过是急着见玉瑶罢了。”
“奥，说起来雪琼妹妹也是个可怜的人，那日我在江州见到她，还以为是天女下凡呢。只可惜啊，这样的佳人如今沦为一个洗衣婢了。”
李月容并不理会。
“好在大姐你还记着幼时的情谊，对她照顾有佳。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想替大姐分忧呢。”李致一边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欣赏自己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姐姐脸上会露出什么恼怒的神色。
让他失望的是，李月容神色如旧，径直走到游廊拐角处后，就与二人分道扬镳了。
李妃亲自沏了茶，李月容轻抿一口，赞道：“李妃娘娘手艺愈发精进了。”
李妃叹了口气：“姨娘还如往常一般唤你月容，你倒是见外，直接喊起娘娘来了。”
“月容也是顾及着宫中礼制罢了，绝无见外的意思。罢了，我还是唤你姨娘吧，娘娘娘娘地叫着也是别扭。”李月容笑道。
李妃这才舒缓了颜色，微微露出笑来，眼角的细纹也一并显现出来。
“这住处姨娘现在可住惯了？”
“哪有什么惯不惯的，不过是你父亲在哪儿我就跟在哪儿。”李妃一边替李月容夹糕点一边说道，“倒是你大哥，从西北回来，在京中没呆几日又去了安东。东北苦寒，也不知他习不习惯。”儿行千里母担忧，李妃的愁苦浓得化不开。
李月容安慰道：“姨娘不必担心，大哥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定然无虞。况且安东虽冷，但局势远不如西北紧张，姨娘且宽心。”
“但愿吧，只是你哥哥多少年没有在家过安稳日子了，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子嗣也没有。你父皇好生心狠啊！”李妃眼眶都红了，显然十分委屈。
李月容赶忙掩住她的嘴，低声道：“姨娘，今时不同往日，切记谨言慎行，可不能像往日在家中一般。”
李妃也意识到失言，拍了拍李月容的手示意知道了。
“你去陪你妹妹玩玩吧，她整日在宫里闷坏了。”
“嗯，我这就去，姨娘要珍重身体。”
李月容从李妃处告辞后，便去看望自己的三妹李玉瑶。李玉瑶今年刚十三岁，与萧雪琼同年，说来也巧，她如今住的宫殿，就是萧雪琼作公主时的住所，李月容少时也曾在此陪萧雪琼住过一段时间。
当时，萧后为自己的女儿清河公主选了两个侍读，一个是李月容，另一个是当时宰相的孙女、大理寺卿的女儿陆为霜。
三人除了在一块儿读书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和其它皇子公主们玩耍胡闹，李月容也是因此才认识了萧雪琼，她总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而李月容就喜欢逗她出来一块儿玩。现在想来，那确实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只是后来清河公主因天花离世，萧朝覆亡后，萧雪琼变成了宫婢，李月容封了公主。至于陆为霜，陆家被定了谋逆之罪后就不知所踪。前几日偶然得见，竟改了名字在帝京长乐坊当了捕快。
琼楼玉宇依旧，雕栏玉砌仍在，只是物是人非，李月容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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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毕竟我在京为官不能回去，小述又是迟早要进京赶考的。只是父亲大人自觉年事已高，无力担下祭酒一职，只愿去国子监下的几个学馆中讲学。”赵叙一五一十地说了，说起来，若是双亲带着弟弟来京中，必然是要与自己同住的……想到这里，赵叙又是一阵头疼，见李月容脸上并无不豫之色，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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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赵叙的话，李月容若有所思: 这赵时则是真的不想费神呢，还是有意明哲保身呢？
“如此甚好，这府邸修得宽阔，只你我二人住也显得冷清。”李月容当然不想与姑舅同住失了自在，但也是无奈。外出从军近十载，赵叙必然是希望能在双亲跟前侍奉的。而且世人最重孝道，若是赵叙的父母来帝京后不与成了家的长子同住而是另寻宅院，还不知被诟病成什么样，先不说人言可畏，只怕父皇也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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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深宫之中的萧雪琼，最近也遇上一件烦心事。
自她入女役所，与诸位小姐妹及婶姨们相处得很是融洽。大家同吃同住同干活儿，闲时就聚在一起说说自己未进宫之前的所见所闻，又或者是现下宫中的趣事。萧雪琼幼时性格乖僻，几个兄弟姐妹皆不愿搭理她，宫女太监们因她公主的身份都毕恭毕敬，不敢逾越。如今成了宫女，没了身份上的枷锁，又因心中有了期盼，萧雪琼反而活泼了许多。
女役所内宫女众多，而萧雪琼每日朝夕相处的不过十一二人，其中与她关系最近的是柳芽儿和图兰两人。可是这几天，萧雪琼隐隐觉得图兰有意疏远自己。萧雪琼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又拉不下脸来询问，只是暗暗有些难过。
昨日几个小姐妹聚在凉亭里聊天，图兰是最后过来的。当时萧雪琼紧挨着柳芽儿坐，右手边还空着大一块石阶。可图兰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后，直接同对面几个人挤着坐下了。众人谈笑中，萧雪琼几次找她说话，她也不接。
萧雪琼既委屈又气愤，暗下决心以后再不自讨没趣了。可晚间趁着舍内其他人尚未回来，还是忍不住同柳芽儿诉苦。之前萧雪琼就曾问柳芽儿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图兰，柳芽儿只说萧雪琼多心，萧雪琼将信将疑，如今可是确定了，图兰就是和她翻脸了。
“你不必把她放在心上，我猜她不过是妒忌你罢了。你没来之前呢，整个女役所，除了我，就属她最出挑了。你来了后，大家都喜欢你，公主又照顾你，她自然不高兴。”柳芽儿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往唇上抹淡红色的香膏。这香膏本是李月容赏赐给萧雪琼的，柳芽儿试了一次后爱不释手，便撒着娇求萧雪琼送与她，萧雪琼想着自己柜中还有一盒，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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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信啊？”见萧雪琼一脸惊疑，柳芽儿问道。也不等萧雪琼回答，继续说道：“图兰是个胡儿，她那长相就能看出来。她是前朝时我们一个藩属小国送来的，名字我也忘了，但她说自己母国被别国入侵时萧帝就是派驻守西北的李家前去解的围，所以你看啊，图兰每次看公主的眼神儿~公主呢，又对你如此上心，她不痛快不是自然的么？”
萧雪琼不知图兰和月容姐姐还有这等渊源，柳芽儿所说似乎合情合理，可萧雪琼并不赞同。她相信图兰并不是这样小心眼儿的人，可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相信，她才会为这段枯萎的友谊难过。
萧雪琼垂头不语，柳芽儿见当她信了，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清纯秀气的脸，柳芽儿笑得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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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臻李致是双胞胎，幼时还因长得太过相似而难以辨识，但十几年下来，因性格嗜好迥异，全身上下相似的地方只剩下五官的轮廓而已。李臻城府极深，喜怒不见于颜色，而且及其自律，不近酒色。平心而论，除了气质有些阴沉外，无论外貌还是才能，李臻在一众皇族贵戚世家公子中都是拔尖的。而他的孪生弟弟李致就要逊色得多，气质轻浮，一副好皮囊也因沉溺酒色显得病态，且腹中只有些小聪明，没有什么大谋略，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三人同行的路上，李臻缄默无语，李月容也只迈步阔行，惟有李致在一旁嬉笑，还对几个路过的宫女评头论足。
“大姐你走得这么急，莫不是急着去掖庭看雪琼妹妹？”李致不怀好意地问。
对于李致“雪琼妹妹”的叫法，李月容真是说不出的嫌恶，冷冰冰地回道：“哪里，不过是急着见玉瑶罢了。”
“奥，说起来雪琼妹妹也是个可怜的人，那日我在江州见到她，还以为是天女下凡呢。只可惜啊，这样的佳人如今沦为一个洗衣婢了。”
李月容并不理会。
“好在大姐你还记着幼时的情谊，对她照顾有佳。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想替大姐分忧呢。”李致一边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欣赏自己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姐姐脸上会露出什么恼怒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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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妃叹了口气：“姨娘还如往常一般唤你月容，你倒是见外，直接喊起娘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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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住处姨娘现在可住惯了？”
“哪有什么惯不惯的，不过是你父亲在哪儿我就跟在哪儿。”李妃一边替李月容夹糕点一边说道，“倒是你大哥，从西北回来，在京中没呆几日又去了安东。东北苦寒，也不知他习不习惯。”儿行千里母担忧，李妃的愁苦浓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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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吧，只是你哥哥多少年没有在家过安稳日子了，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子嗣也没有。你父皇好生心狠啊！”李妃眼眶都红了，显然十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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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萧后为自己的女儿清河公主选了两个侍读，一个是李月容，另一个是当时宰相的孙女、大理寺卿的女儿陆为霜。
三人除了在一块儿读书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和其它皇子公主们玩耍胡闹，李月容也是因此才认识了萧雪琼，她总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而李月容就喜欢逗她出来一块儿玩。现在想来，那确实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只是后来清河公主因天花离世，萧朝覆亡后，萧雪琼变成了宫婢，李月容封了公主。至于陆为霜，陆家被定了谋逆之罪后就不知所踪。前几日偶然得见，竟改了名字在帝京长乐坊当了捕快。
琼楼玉宇依旧，雕栏玉砌仍在，只是物是人非，李月容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