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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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微亮,淡青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周围散落着点点残星。空气中的潮气还未散去,窗户的玻璃上布满了昨夜雨后留下的滴滴水珠。

    肖以茗睁开疲惫的双眼,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想要坐起身来为自己倒杯水,竟发现身体使不上一丝力气。她气恼的躺了回去,把头转向一边,却发现了趴在她床边,此刻正安然熟睡的何畹彤。

    天色尚早,从肖以茗那处看去,只能模糊的瞧见她朦胧的侧脸。肖以茗吃力的挪动着虚弱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凑到了何畹彤的身边。

    玄黑色的秀发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披垂下来,睡着了的何畹彤微抿着嘴唇,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看起来睡得并不踏实。肖以茗忽的想起了昨夜的梦境,梦的最终,她紧紧抱住的怀中人竟是何畹彤,让她在惊讶中不由得好奇起来。她弯起臂膀撑着脑袋,温柔的注视着何畹彤恬静的睡颜,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然透亮。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隙缝投入屋内时,何畹彤才悠然醒来。她慢慢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肖以茗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

    柔和的晨光中,肖以茗的脸色比昨夜稍显红|润了一些,却依旧苍白憔悴。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轻轻抚上肖以茗那有些病态的白|皙面庞。当手指接触到她光洁肌肤的那一刻,何畹彤心底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再次油然升起。

    这是她第三次产生这样的情愫:最初她深陷梦魇,她为她抚平紧皱的眉间;昨日|她淋雨病倒,她为她更衣擦身;而今日,在了解肖以茗的过去之后,自己再见她时,那种感觉竟然更加深刻清晰了。

    何畹彤不能明确叙述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它从最初莫名的亲切感,渐渐变成了一探求。她不由得想要更深入的了解肖以茗,想要认识在面具掩饰之下最真实的她。而当她眼中流出落寞孤寂的眼神时,当她因梦境痛苦不堪时,当她虚弱病倒卧床时,自己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呵护她,这种感觉却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情不自禁。

    她垂头微微叹了口气,想要收回手去,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可未等手掌离开她的脸颊,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面。

    肖以茗不知自己在何时又昏沉睡去。恍惚间,她感受到一个温软的触感轻抚着自己的脸庞,那光滑细腻的感觉,让她沉醉其中不想清醒。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感觉到那抹温柔要离开自己时,她几乎是反射性的抚上了那只手,立刻睁开了双眼。

    何畹彤略带惊讶的看向眼神清澈的肖以茗,她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她早就醒了么?何畹彤的心中虽有疑虑,但却比不上心脏那处渐渐加速的跳动。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僵持着,肖以茗抚着何畹彤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之上,双目清明的看着她渐渐红|润的脸庞。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睑下也透出淡淡的青色。肖以茗第一眼看见何畹彤,心里便是满满的心疼。她这般劳累,一定是为了照顾自己吧。

    “你……你醒了?”僵了半天,何畹彤终于回过神,她快速把手从肖以茗的手心中抽离出来,闪到一旁坐好。

    “嗯。你……”由于长久没有发声,加上昨晚的发热,肖以茗此刻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嗓音也变得沙哑。她只说了一句话,便急促的咳了起来。

    见她这般难受,何畹彤立刻又回到她的身边,扶起她的身体轻拍,待她止住了咳声,着才到一旁给她倒了杯温水。

    “谢谢……”喝完水之后的肖以茗好像舒服了一些,她靠在身后何畹彤为她垫好的靠枕上,缓了缓气,却并没有再言语。

    “你……”

    “你……”

    一阵寂静之后,两人突然同时开口,肖以茗眼中含笑,对着面露尴尬神色的何畹彤微微点头,“你先说吧。”

    “以茗,昨天你怎么会淋雨?学校里没有伞么?为什么你在淋了雨之后不换衣服,而任由自己浑身潮|湿的睡在床|上?”何畹彤迫切的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她回想起昨夜初见肖以茗狼狈痛苦的模样,心情好像又回到了那时的惊慌焦急。

    肖以茗见她越说越激动,眼眶也微微泛红,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牵起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见着水迹上来寻你,你可能就烧得昏迷过去了。”何畹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当时没有哭,而此刻见到安然无恙的肖以茗,再回想那种场面,竟忍不住想要落泪。

    将那泪眼盈盈的姑娘一把拉过抱在怀中,肖以茗心头一软。她再也不顾之前的冷战和心中的醋意,轻轻地拍着怀中那人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歉:“畹彤,对不起……”

    何畹彤渐渐止住了抽泣,肖以茗这才松开她,但是牵住的手却没有放开。“昨天雨下得太久,早晨我上班时没有带雨具,便冒雨赶回来。可能是中途受了凉吧,回来的时候已经觉得不舒服了,所以就那么睡着了。对不起畹彤,让你担心了。”肖以茗凝视着何畹彤的双眸,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她没有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只挑了最无关紧要的点告诉了她。

    何畹彤眼角还带着些许泪珠,其实她隐约感觉的到,肖以茗这次淋雨生病的原因,是和自己有关的。但是无论她怎样思考,却想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在听了她的解释,她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这才想起她厨房里煲好的汤,便下楼给她端来。

    昨夜,何畹彤的脑中一直盘旋着司晨口中肖以茗的过往,好不容易才睡着。今日一早,她为了给肖以茗煨一罐营养滋补的汤,天还未亮,便早早地起床来到厨房做准备了。

    不多久,何畹彤把还在冒着热气的鱼汤端到可肖以茗的面前,柔声道:“这是我为你煲的木瓜鲫鱼汤,快趁热喝吧……”

    木瓜?肖以茗听见她说的汤名,再看看碗中的木瓜,微微皱起了眉。她最不喜欢吃的就是木瓜了。或许是因为生病,又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人是何畹彤,肖以茗突然想要耍耍小性子,她撇开脸撅起了嘴,向床边的那人问道:“畹彤,我可不可以不喝……”

    “这对你的身体好。”何畹彤自动忽略了她的小动作,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坐到她的身边顺势就要喂他。自她从司晨口中知道肖以茗的胃病之后,便特意查了资料,况且她这次病后初愈,自己专程为她熬制了这养胃又滋补的浓汤。

    肖以茗缓缓看向何畹彤的胸,又撩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更加郁闷起来。她自信自己的身材,胸前那处也不见得比何畹彤的小,可她为什么还是要让自己补呢?她像是脑袋短路了,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难道你是嫌弃我的胸小么?”

    何畹彤不是没有瞥见她刚才的那番动作,现在又听见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脸顿时变成了一片火烧云。昨晚为她换衣擦身的场景飞快的在脑中闪现,自己手中那细腻的触感也还记忆犹新。何畹彤红着脸将手中的碗塞到肖以茗的手里,逃跑似得坐到了离她很远的沙发上。

    见何畹彤突然的害羞,肖以茗这才笑着端起了碗。鱼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当她看见勺子里的木瓜,还是抵不过心底的强烈拒绝。她随意的把碗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敛了敛身上的被子,想要转换话题,“畹彤,我想和你谈谈。”

    “不行。你先喝了汤再说。”何畹彤转过脸去,身子也朝向了窗外,她现在不想和她说话,自己还没在刚才那害羞的劲头上回过神来,她就又要来寻自己开心么?更何况,那个汤是自己花了好久的时间熬制的,冷了便不好喝了。

    见她那么坚决,肖以茗微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我喝,我喝还不行么。那你可以不要看外面的风景了么?过来陪我说说话,而且我比较好看一些。”

    肖以茗从碗里舀了一勺汤,憋着气送入了口中,她囫囵的咽了下去,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何畹彤见着她这副幼稚的举动,笑着来到床边坐下,“你怎么和孩子一样,不喜欢的东西就那么不想吃么?”

    呆呆的看她走进自己,肖以茗狠狠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很讨厌木瓜的味道。”

    何畹彤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碗,复又舀了一勺放在她的嘴边。像哄孩子一样软软的对她说:“来,张口。不要闭气,尝尝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肖以茗听话的张开了口,她双眼注视着何畹彤,喝下了她送上的那一勺鱼汤。含汤于口,汤水的浓郁瞬间溢满唇齿,那细滑微甜的口感,让肖以茗立刻改变了对这汤的抵触情绪。

    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喜爱,何畹彤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不一会儿,那晚浓郁纯白的鱼汤便见了底。

    “你看,这不是喝完了?”何畹彤把碗放在一边,又抽了张纸巾递给了她。肖以茗接过,低着头点了点头,发出细小的回应:“恩。”

    难得能见她小女人的一面,何畹彤浅浅一笑,主动改了话题,“以茗,你刚才打算和我说什么呢?”

    “嗯。想和你谈谈……”肖以茗顿了顿,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有关于那晚的事情。”

    “那晚……我不该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对你说话的语气过重了些,对不起……”肖以茗终于缓缓说出这几日心中最想说的话,但却不知道何畹彤是不是接受自己的歉意。

    何畹彤听见她向自己道歉,便才想起在她生病之前,肖以茗可是把自己晾在一边,冷战了好几天的状态,心中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她既难过肖以茗那么多天对自己的不理睬,又懊恼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的就想要原谅她。

    并未听见对方有所回应,肖以茗慢慢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何畹彤。何畹彤见她终于抬起头正视自己了,心中突生出些不甘,便强压下心中的原谅她的想法,故意冷着声问:“那你还错哪儿了?”

    见自己提起那日的事情后,何畹彤像是生气了,肖以茗连忙接着说:“我不该阻拦你交朋友,不该妄自揣度别人,把他们都想得那么坏。”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肖以茗不知道还有什么,结巴着答不上来。

    “肖以茗。”何畹彤故意板着脸,严肃的看向她,“我再问你一次。你,信我么?”

    “信。我信。”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思考,她已经完全没有了顾虑。畹彤有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与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肖以茗能看出她不是有心计的女子。所以再当她问自己这句话时,肖以茗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满脸急切的看向何畹彤,并猛地点了点头。

    何畹彤“扑哧”一笑,她见肖以茗露出这幅可爱的模样,便也装不下去了。她掩嘴浅笑,“以茗,刚才是逗你玩的,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

    暗暗的舒了口气,肖以茗这才恢复微笑,“畹彤,你可变坏了哦,竟然骗人吓唬我呢。”

    何畹彤笑着站起了身,拿过一旁的碗,准备下楼清洗。她缓缓走至门边,身后便传来了肖以茗认真的声音:

    “畹彤,我不会介意你和武沫交朋友了。但是,不要和她有更深的接触了,我真的是为你好。”

    “恩。”何畹彤没有回头,应了她一声转身下了楼。

    武沫起床时第一件事就是从床边摸过自己的手机。她查看了短信,却并没有看见来自何畹彤的回复,心里一阵失落。昨晚与何畹彤一起回家,她很明显的心不在焉,而分别了之后自己给她发的几条短信,也都同样石沉大海。难道这段追求还没有开始便要终结么?

    武沫闭上了双眼,心中仍旧不死心。她瞧了眼墙上的挂钟,找出了何畹彤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那头很快接了电话,何畹彤轻柔的嗓音从那边传来。

    “畹彤,我是武沫。”

    “你好,武小姐。”

    “昨晚有什么事么?我发了好几条信息你都没有回复,我很担心你。”

    何畹彤这才看向手机的屏幕,的确有未读邮件的标志。她连忙对着电话那头的武沫道歉:“啊,对不起,昨晚有些事情,没有看见你的短信。”

    听见何畹彤如此解释,武沫这才放心,她笑着说:“嗯,你没事就好,我就是担心你出什么事,打个电话问一下,那既然你没事就好,我就先挂了。”

    “好。”何畹彤听她这么说,也打算挂掉电话,但好像又想起什么来,着急的阻拦了武沫:“对了,那件衣服我过几天修补好了就还给你。”

    “好的,不着急。好了就给我电话。”

    武沫微笑着挂了电话,随即敛了脸上的笑容。她侧过脸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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